要杀“鬼箭锦刀”楚一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但十六岁的郭暖律已决定用尽一切办法达到自己的目标。
他本就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更加不会为了楚一戈的威名而怯懦不前。
不过楚一戈除了“鬼子箭”和“锦母刀”的威名以外,还有令人作呕的恶名。
这恶名首先从他奸杀“雪岭真璧”朱含笑朱女侠开始,再从他虐杀“胭脂豹”谭摇朱谭神捕时达到顶峰。除了这两人之外,更有无数无辜少女死在他手上,其中有一些被发现时,连遗体都不够完整。
这人不除,天下女子皆恐于见人。
这人不灭,天下男子皆羞于出门。
可惜楚一戈除了是个淫/魔色棍,更是个擅长隐匿行踪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名捕义士想擒杀他,都功亏一篑,让他逃脱了去。
郭暖律虽然善于杀人,但却不怎么善于追踪。
不过他虽然不善于追踪,却能花钱请人追踪。
而号称“一叶知天下”的萧冷就是个能让人花钱雇佣的追踪高手。
可惜郭暖律这个时候还没有遇到陆羡之这个移动的钱袋,所以他的钱只能让萧冷把人追踪到青州城一带。若是要再追踪下去,可就得花更多的钱了。
郭暖律只冷冷道:“你难道想看这人继续逍遥下去?”
萧冷无奈道:“我自然不想看他逍遥,可更不想看你这样的年轻人死在他手里。所以我劝你还是早些收手。”
郭暖律冷笑道:“你怎知死的人一定是我?”
他好像有着天大的自信,自信死的人一定是楚一戈。
萧冷没有说话,只淡淡瞥了一眼他腰上的短剑。
这短剑于他看来就好像一种小孩儿的玩具似的。
若是这样的一把玩具都能杀了令人谈之色变的楚一戈,那这江湖就真要变天了。
郭暖律冷冷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萧冷叹道:“我只不过想让你知道,有三十四个人去杀过楚一戈,但只有四个人真正找到了他。”
郭暖律冷冷道:“这我知道。”
萧冷淡淡道:“这四个人分别是‘雪中兰’钟兰顾、‘细柳神刀’商柳儿、‘袖中日月’方折袖、‘紫罗小剑’木夺香,他们个个都是闻名已久的高手,也个个比你经验丰富。”
郭暖律淡淡道:“可他们都已死在楚一戈手里。”
萧冷语重心长道:“所以我更不想看你死在他手里。”
他的名字虽叫萧冷,心却一点也不冷。
郭暖律冷笑道:“但不管你帮不帮我,我都要去杀他。”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想走,似是一点余地都不想给萧冷留下。
萧冷急道:“你打算怎么杀他?”
没有他的帮助,郭暖律根本就寻不着楚一戈,更别谈要杀他了。
郭暖律淡淡道:“我若找不到他,便会让他来找我。”
萧冷敛眉道:“他只会主动去找女人。”
郭暖律冷笑道:“我就是要让他去找一个女人。”
萧冷诧异道:“难道你想找个女人替你做诱饵?”
楚一戈危险无比,若是郭暖律特意寻个女人来,只怕这女人的处境要危险万分。
郭暖律却幽幽道:“我自己就可以扮成一个女人,为何要特意找个女人来?”
他回头一看,只见萧冷目瞪口呆地瞧着他,呐呐道:“你要扮成一个女人?”
郭暖律冷然一笑,扬了扬脸道:“你觉得我扮不了?”
萧冷只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似是一点也不能理解郭暖律的想法。
郭暖律称得上是少年英俊,可他的五官如剑走偏锋,凌厉森然,与女子的柔媚温婉搭不上一点关系。若他要扮成女人,只怕连三岁的小孩都不会被他骗过。
郭暖律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扮不了女人。
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似是信心满满,从不惧失败困苦,更不怕别人的冷眼嘲笑。
但信心的来源往往是充足的准备和认真的态度。
所以郭暖律第一个找的人便是旖霞轩的戴老板。
戴老板是个很漂亮的男人,也是个很擅长伺候人的男人。
他伺候的对象一般都有些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欢看男人敷上脂粉,戴上女人才有的金钗和衣裙,然后用女人的姿态在他们面前晃荡。
所以戴老板不但自己擅长扮成女人,还擅长调/教手下人扮成女人。
但等郭暖律找上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戴老板却好似很惊讶。
惊讶之余,他还感到暗暗的羞愧。
因为在郭暖律说出扮女装的原因之前,他是满腔怒气,一脸的冷笑,只以为对方是想来捣乱的。
等了解情形之后,他便热心上涌,义气冲突,不收郭暖律一分钱,就把一切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先取了玉龙膏的面脂来让郭暖律敷上,再把厚厚的一叠玉簪粉扑上去两层,这么一来,郭暖律那张小麦色的面孔就如同盖了霜、覆了雪一般,白得叫人惊叹。
郭暖律却觉得面上紧绷得很,如戴了一张面具似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戴老板却仿佛看得很满意,只取了一点金花胭脂来抹在他的面上和眼角处,直抹得霞飞两靥,春生玉面,将郭暖律如刀劈斧凿一般深邃有力的面部轮廓都缓和了大半。
他又接着取了小刀来,剃了郭暖律那两道威武不屈的剑眉,转而用青雀头黛在眉弓处描了一描,细细描画成月棱眉的样式。
这脂粉厚厚一扑,月眉轻轻一勾,便透出无限柔婉来,硬生生地把郭暖律身上的煞气给消磨去了一半。
可这还有一半煞气却蕴在郭暖律那双冷星似的眸子里,这一半却是怎么也消不掉的。
戴老板想了一想,便拿了“天宫巧”的口脂来,细细地涂抹在郭暖律有些干裂的唇上,似是想以唇间的艳色进一步地中和他身上的凌厉之气。
在做完这些之后,他才舒了口气,满心欢喜地打量着郭暖律,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似的。
他的目光令郭暖律面色不虞地挑了挑眉,翘起了二郎腿。
戴老板只笑道:“其实你以后若是缺钱花,也可以来找我。”
郭暖律冷笑道:“你是希望我在你手下做事?”
戴老板见他神情不悦,便面色一沉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做的那些事儿?”
谁知郭暖律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你们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赚钱,没有什么能让人瞧不起的。虽然我瞧见你们伺候男人的样子还是想吐,但那也算不上是你们的错。”
虽然他看到这些人浓妆艳抹地冲着客人挤眉弄眼时,还是会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但他会尽力克制这股不适感。
因为能叫人恶心到骨子里的丑陋只源于人的内在,不在人的皮相。
戴老板却凄苦一笑道:“你能这么说,就已强过许多人了。不过除了妆容以外,你还得学一些女人的步态。”
郭暖律挑眉道:“女人的步态?”
戴老板道:“即便学不会女人的步态,你也得改改自己的走姿,否则你一走在路上就已露了陷,又怎谈去吸引男人?”
郭暖律淡淡道:“但我要吸引的已算不上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只脑子里装满了精/液的畜生。”
这样的畜生只要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便会扑上去,至于这女人用的是什么步态,那其实倒并不重要。
戴老板叹了口气,然后去取了女人用的衣裙和假胸来。
这衣裙倒是没什么,只是这布料做成的假胸递到郭暖律的面前,却叫他的白脸几乎黑回去了一半。
郭暖律皱眉道:“我为何要戴这玩意儿?”
戴老板振振有词道:“没胸的女人怎么叫女人?”
郭暖律却道:“这街上走的一半女人都没有胸,你敢说他们不是女人么?”
戴老板只好把假胸给收了回去,帮他穿戴好衣裙,又梳了碎云髻,插上了根青玉荷叶簪,这一轮轮繁琐的步序下来,只叫郭暖律觉得做女人着实是受苦受累。可还没等他欣赏完自己的作品,就有一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
郭暖律抬眼望去,却见那人是“一叶知天下”的萧冷。
可萧冷看见郭暖律的样子,却仿佛见了鬼一样,嘴巴都张得能塞下好几个鸡蛋。
郭暖律冷笑道:“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恶心?”
萧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打量起他来,可细细打量之后,却一脸正色道:“你不但不恶心,看上去还很美。”
他说得如此认真,却叫郭暖律好半天才说不出话来。
但戴老板却咳嗽一声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萧冷淡淡道:“我是来劝郭少侠收手的。”
郭暖律冷冷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萧冷却叹道:“我只是觉得你还是不清楚楚一戈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郭暖律冷冷道:“他的猎物仅仅是女人,而我却是个男人,有何可惧?”
萧冷却一脸肃然道:“即便你是个男人,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楚一戈虽说只动过女人,可万一他看破你的真身,只怕更要动起歪心思来。”
郭暖律冷笑道:“那样岂非更好?”
他等的就是对方的这股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