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9绿/:爱恨两难(1 / 1)

场上每倒下一个正道之人,王越葭都觉得有一口血憋在了心头。

“屏山绝姝”商俏绝,云阔帮“三镇侠”,孤山派陈顾芳,这些人刚刚还在和他谈笑风生,此刻却大多血如泉涌地倒在一片尸山中。

他们该是趁着还没毒发,猛提一口真气,上前拼力拼巧拼一腔热血,可却总被毒势所拖,为奸人所害。

可他们至少是堂堂正正地死在敌人手上的,而不是如他一样被困死在这张椅子上。

解青衣本来也想与敌人拼死激斗,毕竟他也喝了酒,中了毒,只是不知还有多久才发作。

可为了动弹不得的王越葭,他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寸步不离地守在王越葭的身边。

但这样不过是白白消耗时间,浪费那屈指可数的几寸光阴罢了。

王越葭不愿坐以待毙,只心中一动,看向解青衣道:“青衣,在我身上打一掌。”

解青衣诧异道:“公子这是在说什么?”

王越葭急迫道:“我在重伤之下,或许可以激发出十八天罗阴阳功的十成威力,以此冲开一部分毒势。”

解青衣却颤声道:“你要我把你打成重伤?”

他情急之下,竟连“公子”二字都省掉了,只称你我。

王越葭苦笑道:“但凡我能动一动,我也不会拜托你了。”

解青衣面色一白道:“公子真的别无他法?”

十八天罗阴阳功是把双刃剑,伤敌人越深也就伤自己越深。

而且这功法急需意志支撑,只要意气一懈,志气一松,就会功散血败,再无力回天。

所以朱柳庄一战时,王越葭差点就死在了这道邪门无比的功法下。

可王越葭只目光一凛,冷冷道:“解青衣,你若不动手,咱们就都得死在这儿!”

他从不愿给解青衣甩下冷脸,说上重话。

可此刻不重,他们就会毫无价值地一起死在这儿,轻得好似两粒从未被人注意过的尘埃。

而这话音一落,解青衣坚毅的面上就透出几分沉痛之色。

可他没有扭捏婉拒,更没有试图说服,只是极快地在脑内过了一遍此事的利弊。

他剩不了多少时间,一旦毒发无力,还能把动弹不得的王越葭托付给谁?

难道还能是旁边那个居心叵测的哥舒秀?

这人看起来是中了毒,没了力,面色苍白得好似月夜下惊心动魄的白莲。

可他的身边好似一片真空,隔绝了所有杀气和血腥气。

众人斗成一股旋风,风却吹不起他一点衣角。

没有人往他这里打,也没有人朝他那边倒下。

这个细节也算不得多重要,可落在解青衣眼里,却是一个鲜明无比的信号。

这群人不想动哥舒秀。

而哥舒秀也不会出手。

不管死的人隶属黑道白道,都和他无关。

他回过神来,只见王越葭继续道:“你到底动不动手?”

解青衣面色一白,颤声说道:“好,我动手。”

他这个“手”字一说完,就一掌印到了王越葭的胸上。

他打在王越葭身上这一掌,就好像在自己身上打了一千掌、一万掌。

他一掌收毕,王越葭就喉头一耸,腥甜裹着血气翻涌而上。

他嘴一张,立时喷出一大口血,双眼一闭,竟直接昏死过去。

血溅过来的时候,解青衣却不闪不避,任由这一大口血淋淋漓漓地溅在脸上、脖颈还有胸上。

这血溅在他面上,却好像被一锅滚烫的热油浇在上面,可他已分不清痛的是皮肉,还是皮肉之下血脉的归属之地。

他只知道自己打了王越葭一掌。

而这一掌几乎要了王越葭半条命。

这个认知仿佛把他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

王越葭再度醒来时候,发现自己不但能够动弹了,身上内息还可以运转了几分。

他大喜过望,抬头看去,却见解青衣阴沉如海的面上依次闪过喜悦、愧疚和恼恨的光芒。

在这一刻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沉稳而英气的青年能有如此复杂的情绪变化,喜怒哀乐如同走马过灯一般地在他面上回转翻腾,仿佛一刻都停不下来。

外界的厮杀和鲜血都仿佛影响不到他,他的眼中仿佛只有王越葭。

这世上似乎也唯有王越葭这个人能够入他的眼,入他的心。

王越葭苦笑道:“你这一掌差点要了我的命,却也救我了一命。”

解青衣却道:“若下次你再让我做这样的事,我可能真的会要了你的命。”

王越葭苦笑道:“死在你手里听起来也不错。”

解青衣道:“但我想求公子一件事。”

王越葭道:“什么事?”

解青衣面色一暗道:“若我将来真的失手杀了你,请允许我为你殉葬。”

王越葭听得一愣,随即喝骂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蠢话?”

解青衣却目光坚定道:“公子要我去求的事,即便再痛再苦,我也绝不违背。可我要做的事,公子也绝对阻拦不了。”

王越葭听得一阵气愤,但心知此时不是理论的好时机,便微微提气,携了解青衣一起奔向使着人面青铜锤的牛忽绿和用着九股托天叉的荆侍蓝。

而因为他们这一介入,宴上这几乎已完全倒向邪恶的混乱局势又向着光明偏移了几分。

但是只有他们还是不够的,因为对方足足有十三个人,而且是十三个没毒没病的好手。

他们可不是静海真珠阁内程秋绪手下的十二家将,而是十三个浸淫多年邪派功夫的人。

除了大碎门的厉子鸡、易翠伤和蒋立绝,剩下的这十个人中,随便挑一个拎出去,都是能独当一方、号令群鬼的黑道高手。

可现在还能力战的人就只有罗知夏、郭暖律、陆羡之、解青衣、王越葭这五人。

其他人要么就在毒势发作时被人砍倒在了血泊之中,要么就根本站不起来。而在这些人里,顾云瞰瞪得双目睁,曾必潮瞧得面色铁青,大捕头孟云绝看得咬紧银牙,云观路毒发之后伏在一旁,气得几欲呕血,只恨不能立刻冲出去与恶人们斗成一团。

局势实在十分不妙。

白少央立刻看向韩绽道:“你现在能出手吗?”

韩绽却摇了摇头,只一心一意地握着他的脉门。

他现在正帮白少央输着功,逼着毒,自然是无暇出手的。

白少央忍不住道:“他的刀法和你的很像。”

像得简直是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

韩绽无奈道:“他和我的确有些渊源。”

白少央只道:“他是你的师弟,还是你的兄弟?”

他本是随口一猜,却不料韩绽如被踩了尾巴,揭了面具一般惊骇道:“你怎么知道?”

白少央叹道:“不管他和你什么关系,你若不出手对付他,就没人可以对付他了。”

韩绽却道:“我必须先将你体内的毒逼出来。”

他若是不把这毒素给一鼓作气逼个痛快,即便撇了白少央去作战,也是心绪不宁的。

因为他若半途一撤,就等于把中毒无力的白少央撇给了一群恶人,到时恶人趁他不备攻上去,白少央这一条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而且他的一把魔刀除了上天下地的威势以外,也靠着一口刚气支撑。

若是心飘神移,便会刚气不正,势气一破,他的刀便绝对快不过假韩绽的那把黑刀。

白少央看着替他自己运功时专心致志的模样,忽然很想叹上一口长长的气。

恨一个很爱你的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已经尽可能地维持这股仇恨,不让那些小小的温情把自己软化。

因为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不能因为对方是你这辈子的血肉至亲,就把他欠你的钱给忘了。

可问题是,如果他不小心欠了韩绽别的东西,那这账要怎么去算?

所有人几乎都陷入了苦战。

可郭暖律的软剑却好似越舞越精神了起来。

他的剑若静着不动,便是崖间松、托天柱,如处子一般安静闲逸。

可他一旦动起来,便是风过绝崖火现山,蛟出瀚海凤飞巢,可谓是屈之如钩,纵之有声。

而软剑最大的好处不在砍劈刺突,而在于割。

割的是手上的筋、脚上的脉,还有脖子上的血管。

一般人会想到去护胸口,护下身,却往往忘记了最脆弱的筋脉和脖颈。

所以蒋立绝一刀出手,手腕处就一阵刺痛。

可他是个知痛就改的人,一觉痛就毫不犹豫地弃刀而回。

郭暖律一迎上去,他却一个急停再是猛转。

他这一转就洒出十枚如意珠、九根铁飞镖、八根飞刺、七根铁蟾蜍来。

谁也没想到这瘦如活猴的人身上,竟会藏着这么多只暗器。

谁也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故意急逃,然后引着郭暖律去追击。

郭暖律却不退不闪,手腕一抖,软剑便甩出数道晴虹,打得暗器如雨而下。

可他将几分心神放在暗器上的时候,身后却有两个人围了过来。

这两人便是大碎门的厉子鸡和易翠伤。

他们在旁边候了许久,等的就是这么一刻。

他们仿佛早已打定主意,要将这五官硬气剑却绵软的小绿姑娘围剿于中央。

他们不是第一批试图剿杀郭暖律的人。

但他们已下定决心做最后一批。

厉子鸡一个扭腰转胯,人就如铁锤一般撞了过来。

他的武器不是什么铁器,就是他的一颗铁头,人称“栗子鸡头”。

这名号听着好笑,却没有人敢真的笑出来。

因为被这么一颗铁头撞过的人,有的断了五根骨头,有的碎了脾脏肾脏,还有的根本就不成人形了。

名闻天下的小绿姑娘若是被这么一撞,只怕就要变成个“小红姑娘”了。

不过这不是花儿的红,而是血的红、脏腑的红,一败涂地满身狼狈的红。

厉子鸡撞过来的时候,易翠伤的翠心钩镰拐也一道冲了过来。

拐上两端都装了枪,似枪似拐,变化无穷,所以才叫钩镰拐。

这两人来势汹汹,合作得天/衣无缝,不知用这么一招杀过多少高手。

可郭暖律简直像是长了另外一双眼睛在背后似的。

他闪身一躲,手中剑一脱,便直接打在易翠伤臂上,同时还一脚急蹴在厉子鸡上腿上。

这一打一蹴,几乎让钩镰拐和厉子鸡的脑袋撞在了一团儿。

若非他们停得及时,厉子鸡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这软剑也仿佛极有弹性,在易翠伤的手上重重一打,便要再度弹回到郭暖律的手里。

这个过程本就是经过严格计算,理应万无一失才对。

可就是这万无一失,出了一个失处。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假韩绽会忽然对着郭暖律出手。

他本是按兵不动,坐看虎斗的,可却忽然一刀急纵而出。

他出刀的时候,蒋立绝也出了暗器。

而且出得比刚刚还要快,还要多,仿佛等的就是这么一刻似的。

郭暖律要么打下暗器,要么对上这把惊天动地的魔刀。

他绝对不可能同时对上两者。

他要么死在刀下,要么死在淬了剧毒的暗器之下。

陆羡之一阵惊呼,叶深浅面色由白转青,白少央在一旁差点看得真气逆流。

杨决看得如五内俱焚,急吐出一口血气,拍桌而起。

可他绝对赶不及,也绝对救不下郭暖律。

因为救下郭暖律的另有其人。

郭暖律打下暗器的时候,自背后袭来的那把魔刀却插入了别人的胸膛。

孟云绝大捕头的徒弟,三小名捕之一“一指朝云”云观路的胸膛。

谁也没想到这个本来伏在一旁的人,会忽然神勇无比地冲上来,挡下了这一刀。

郭暖律没有想到,孟云绝没有想到,陆羡之等人没有想到,假冒韩绽的汉子就更没有想到。

他只诧异道:“你……”

云观路的嘴里全是血,仿佛每一刻都有无尽的生命和活力从身上流失。

但他面上却仍有笑意道:“我躺得实在太久,是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假韩绽一刀拔出,云观路就好像血喷如泉一般地倒下了。

郭暖律立刻抱着他飞向一边,却见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袖角,似是有话想说。

厉子鸡等人还想上前,却被假韩绽一刀拦下,狠狠道:“这人怎么说也算是个汉子,且让他说完最遗言再动手!”

他这话一放下来,厉子鸡等人的气势就乖乖地弱了下去。

郭暖律只忍不住对着云观路道:“你要我护好你的师父?”

云观路的师父自然便是孟云绝孟大捕头了。

可云观路却摇了摇头,阴郁苍白的面上现出惨然一笑。

“你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能保护我师父?”

他每说一句话,就好像有人在他喉咙上划了一刀,使得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地被血气给淹了下去。

郭暖律目光一沉道:“那你为何要救我?”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一个从未说过话的人给舍命救了。

这样可恨的事有第一次就已经够了,哪里还用得着第二次!

云观路却笑道:“你们好像都忘了,我是这盛京公门的捕头。也许我的武功不是最高,名气也不算最响……但只有我去保护百姓的道理,哪有百姓去保护捕头的道理?”

郭暖律眉心一颤道:“就只是这样?”

云观路只仰头看天,眼中精光一现道:“没有中毒的人就只剩你们几个了,少了谁都不行。必须有一个人冲出封锁去报信,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我是做不到的,只有靠你们了……”

他说到最后,呼吸也渐渐地微弱了下去,嘴唇却还在不甘地张着。

郭暖律立刻俯下身去,仿佛准备聆听他最后的几句话。

他在这个时候,总是比平时要格外地耐心些。

他听到云观路动了动嘴唇,然后用一种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旁人都看不出你是谁,我却看出来了……我这捕头到底还是比那些百姓强些……”

“你说不是么,郭小哥?”

郭暖律放缓了神色,舌苔上渐有苦涩之意蔓开。

然后他忽然无比认真,也无比郑重道:“你的确比他们强一些。”

云观路忽然笑了笑,笑得仿佛还有些得意。

可笑完之后,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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