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简陋的出租屋里,叶秋微微弯腰,熟练地从床下拎出一瓶烈性白酒,扬起脖子,猛灌了两口,刺鼻的酒味儿在狭窄空间里弥漫。
酒入愁肠,一股辛辣从喉咙直透腹中,这种生活状态持续了半年,他早已经习惯了醉醺醺的孤独。
只有醉了,才能让他彻底忘记从前。
曾经不可一世的龙隐战兵,到现在,居然沦落成为百无一用的醉鬼废物,往日的风光都随风而逝,留给他的只有不堪回首的记忆。
每天早晨醒来,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病魔正在无情地吞噬着他的身体,肌肉神经开始变得麻木,爆发力,速度,柔韧性,力量,都在持续的退化中。
他曾是翱翔在天巅的雄鹰,是高傲的战兵之王,但现在却被开除军籍,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残酷的现实难以面对,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让他得到一丝解脱。
咕咚咕咚,朝着嘴里灌了几口白酒,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回荡,一股热腾腾的炙流从胃里极速向外扩散。
他脱掉了衬衫,露出健硕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下,凸显出硬朗的肌肉线条,爆炸般的力量感十足。
更为夸张的是上面密布的疤痕,一道道密密麻麻的伤疤,像是一块块男人的军功章,传递出无声的震撼。
这是时间留给他的回忆,每一道伤疤的背后,都是他对那段辉煌岁月的缅怀,也是他最为深沉的骄傲。
……
正当叶秋陷入追忆的思绪时,裤兜里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他使劲地甩了甩头,把脑海中那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全都抛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告诉自己:“叶秋,忘记过去吧。”
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机扔到了乱糟糟的床上。
铃声锲而不舍地继续响着,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叶秋注视着手机屏幕,一直到铃声反复地响了三遍,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喂?”
“叶秋,你怎么回事?美国的医院都联系好了,你为什么不去?”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急促中带着浓浓的关切,还有几分恼意。
叶秋眼眶微热,过了一会儿,才用低沉地声音说道:“楠楠,有用吗?”
“怎么没用,最起码可以缓解一下,现在医学发展的这么快,说不定以后就会有根治的办法了。”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激动,但是那一份关心却是情真意切。
叶秋叹息一声道:“没有用的,充其量也就是缓解两年,最后还是一样的结局,既然这样,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去做最后一件必须做的事情。”
“叶秋,你还是不是男人,一点小伤小病就颓废成这样,你就不能振作起来,别忘了,你可是孤鹰,永不言弃的孤鹰。”
对方带上了怒其不争的语气。
“孤鹰已经死了,以后不要再打搅我,让我忘记过去,安安静静地走完最后一段时光。”
这个代号像是无法触碰的一块伤疤,叶秋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毅然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叶秋像是失去了支撑,一仰身子躺倒在床上,怅然若失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生出一股撕扯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吼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儿来,从枕头下拿出一张稍稍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中间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搂着一个小男孩,右手轻抚在男孩的小脑袋上。
这女人的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身上散发着温馨的慈爱。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女人的五官和丰达集团总裁李梦琪有几分相似。
男孩很不情愿地想要挣脱,下巴微微扬起,双眼桀骜不驯地直视镜头。
虽说他的年龄不大,身体也很瘦弱,但脸上却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狠劲儿,那种天老二,我老大的孤傲,体现的淋漓尽致。
乍一看,这应该是一张母子照。
但是在两人旁边的背景上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天使之家儿童福利院。
……
看着照片,叶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假如认识他的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震惊的张大嘴巴,孤鹰居然也有这么温情的时刻,这简直比世界末日更让人感觉不可想象。
“于妈妈,您这种大好人为什么走的这么早,我都来不及给您磕个头,说声谢谢。”
“她长的和您很像,就是脾气坏了点,您放心,我会替你守护她,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伤害她。”
叶秋对着照片自言自语,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黑漆漆的瞳孔紧缩,厉色一闪,如锋利无匹的刀光,划过黑夜。
……
燕京市,林家大院。
一个穿着迷彩装的美女,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双手抱胸,气鼓鼓地板着俏脸。
“居然挂我电话,还吼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撇着嘴,似艾似怨地发泄着不满。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到,当面把他给骂醒。”
旁边坐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要去找他,鹰之将死,它会跃向深渊,翱翔着寻找向上的劲风,把自己埋葬在浩瀚的天空。”
美女明亮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层雾气,紧紧地咬着嘴唇,用倔强的眼神看着老者,固执地说道:“这怎么可以?爷爷,叶大哥现在正是需要帮助关心的时候,我……”
话未说完,老者轻轻摆了摆手道:“楠楠,你应该了解阿秋了,从小到大,他是出了名的桀骜,在训练中,再苦再累,也咬着牙坚持,宁肯流血,也绝不接受怜悯帮助。”
“可是,爷爷,难道我们不管不问,就任由叶大哥自生自灭吗?他身上有伤啊……”
迷彩装美女喃喃地说着,她悄悄低下了脑袋,两行清泪在白皙的脸颊上缓缓划落。
老者长长地叹息一声,语气沧桑地说道:“孤鹰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怜悯,因为他曾经是最为孤傲的王者,你想要帮他的话,就不要再找他,给他留一个体面,这是对他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