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可而止,练练手就够了”东君收回威压,淡淡对洛陶道,他们出来不是为了表演给人看的
又转头对瘫倒在地的镖头微笑:“小弟一向顽劣,烦请让出三间房来。”
每个字加起来都谦和有礼,从他嘴里说出却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被练练手的镖头浑身是伤,却不敢再多少一句,刚才的打斗,他早已察觉和洛陶差了不止一阶,而这个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男人不过一招就止住了打斗,释放出的威压,他只在合体期的老祖宗身上感受过,不对,比老祖宗都高了不知凡几,他刚才那样言语亵玩人家小弟,能保下性命都是积了八辈子福分。
镖头忙不迭的磕头,谢清听着咚咚咚的响声觉得这人磕的真是实诚:“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仙人,我们立刻就走,您看上哪间房随意挑选。”说完也不敢起身,只拿眼角偷偷看着东君的神情,他走镖多年,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本事,自然看得出这行人是东君做主。
“嗯”东君懒病又犯,不想多说,抬腿上楼往雅间走,夜深,露重,好冷,想睡觉。
洛陶笑嘻嘻看镖头一眼,这样一个小人物,东君是不屑出手的,拉着谢清上楼找房间去了。
镖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思索,那个嗯字,是让他走,还是不让他走呢?
第二天一早,三人梳洗过后起来吃早餐,准确来说,是东君和谢清需要吃早餐,这家店的牛肉粥做的鲜美可口,每日限卖200碗,吸引了不少游客前往。
谢清是饕餮大家,细细一品就知道了大概做法,
这家店的秘制卤牛肉质嫩鲜滑,腌制用料定有桂皮、草寇、老姜、白芷、干辣椒、小茴香花椒、八角和香叶,还有几种却再也品不出来,叹一声,不愧是享誉樊城的秘制,确实难以猜到配方。
店家把牛肉逆纹切成丝,水开后撇掉血沫,转慢火煲,使牛肉出味,再把胡萝卜碎,玉米粒以及洗好的小米下牛肉汤锅中,大火煮开,加入食盐,转小火慢慢煲半个时辰成粥。
洛陶郁闷的看着他们吃的开心,他一直都把这事儿列为天纪未解之谜之一。
妖兽到了通智期,就可以一月不吃饭,到了妖丹期,可以一年不吃不喝,到了化形,三年不食都不会有影响。
就算是饮食,不管是妖兽还是人族,都会吃灵米,灵菜,能淬炼体质,提升修为。
至于凡人食用的粗鄙粮食,修仙者都是不屑食之的。
但东君万年来,一直注重口腹之欲,若是遇不到美食,不吃不喝也没什么不适,只要遇到了有特色的美味,他定会来上一份。
这两个人吃的津津有味,谢清不时赞叹下店家的手艺,东君吃完一碗还加了一碗,看得洛陶都起了兴致,又不想像凡人吃这些俗物,觉得自降身份。
两人吃饱喝足,皆觉满足。
东君满含深意看他一眼:“修炼在心不在形,非饮食可彰”
这话如晴空突来一道惊雷,炸得洛陶一路都在反省自己,他想了半路,深觉神君不愧是神君,句句精辟,满心感动的问道:“东君,你为何吃饭时不点醒我?”
“限卖只剩一碗,我不希望你抢了它”东君诚恳的告知。
洛陶:……
以上事情,导致傲娇的洛陶又生气了,一路上都负气不理睬东君,只与谢清说话。
听见谢清问话,当听不懂谢清的暗示,洛陶依旧笑眯眯回话:“走那么快干什么,秘境开的时候到就行啦”
“万一迟了……”
那天谢清醒来后,当机立断跟东君做了交易,她这次进入秘境为他寻无根草,并提出汁液给他,他救她一命,再给她一粒伤金丸并让她好好养伤。
虽然无根草这次错过了,只能再等十年,但自己求人救命之时,话已经放了出去,言出必行是谢清为人的基本准则。
再者他两修为高深捉摸不透,自己若反悔,怕是立时就要被取了性命。现在死和等十年,谢清立刻就做了选择。
就算自己要奉献出无根草,秘境里也有别的东西,自己穿越而来,老天一个宝贝都没给配,小说里穿越必备一个没有,要空间没给空间,要秘籍没给秘籍,一来就差点重新见阎王。
但危险和机缘从来都是并存,自己进入秘境说不准能捞点有用的东西,虽说老天没给高配,至少自己不丑不聋不哑不缺胳膊少腿,脸上的疤现在连影子都看不见,出来一趟,才知道这里并不是所有人恢复力都这么强,默默埋在心里,觉得自己这样还算不错,知足常乐。
“怎么会迟!”洛陶不满谢清对他能力的怀疑:“就算逛慢了,我的缩地成寸已经用的很好了,用术法一天内也能带你到溧水村”
这下,连谢清也不理了,一个人搂着小银角生闷气。
谢清不明所以…不懂自己哪句话又惹了这小祖宗。
“咕咕呱呱”一只小青蛙脱离的池塘,蹦蹦跳跳跑到了官道上,小银角刚准备踏下去的蹄子猛的一顿,换了个地方下蹄。
小金角从小被洛陶豢养,很少从储物袋出来,看到青蛙,从未见过的生物,黑玛瑙一般透亮的眼睛睁的更圆的,低下头,用头顶的独角轻轻顶了顶青蛙的肚皮。
青蛙愤怒的咕呱一声,扭头往池塘的方向蹦跳而去,小金角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惊讶表情,让谢清颇为好笑,摸摸小金角的头,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少女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谢清并不喜欢额前刘海的厚重感,又嫌它遮挡视线,逃出皇宫后天大地大也不必再遮掩,早早将刘海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自知不是绝色美人,想引也引不来多少狂徒觊觎。
眉不描而黛,一双眼温柔而专注的看着身下的独角兽,抚摸着它的脑袋,手指纤长,肌肤晶莹剔透,让人分不清是手更白,还是小兽的毛发更白。
东君看着谢清,她好像从不喊痛,伤金丸药效虽好见效又快,但服下去后伤口会像撒了盐一样疼痛,如蚂蚁食心,所以很少有人会用这药,那夜她生命垂危,只有伤金丸效果最快,洛陶才选了这种。
第二天问她要不要换个药性温和的伤药,她听到要多两个疗程,立刻就拒绝了,洛陶诧异她的选择还是给了伤金丸,她服下疼的额头顿时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却眉都不皱一下,痛快向二人道谢,
晨光里的少女,散发着青春独有的活力,唇色因失血过多还是有些苍白,明明那么顽强果决的人儿,竟因为唇色太白气色不好,还埋怨了一通现在不够漂亮,在路边买了口脂,抿上了浅浅的粉红,洛陶本想嘲笑她就算是红唇也算不上绝世美人,被她波光潋滟的眸子一扫,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东君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说她没心没肺吧,她又常常心细如尘,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明镜似的;说她沉静内敛吧,又时不时爱娇爱俏,俏皮可人。明明到了如此境地,身上就两颗明珠,典当了也不过二百两银子,几乎称得上一无所有。
遭人毒打,生命垂危,人身受限,哪怕真能拿到无根草,以命相争的仙草也得拱手让人,十年后不一定再能得到,也许一辈子与修仙无缘,寂寂而终。
服下药疼了整整一个时辰,洛陶问她为何不慢慢来,她说:“等不了,没人会保护我,好的快一天,活着的几率就大一些。”
立下心盟血誓,以无根草换得一命,她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生命诚可贵,人只要还有命在,哪怕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撑着等翻盘,人死了,才什么都没了。”
买口脂时,一位断臂的,饿的瘦骨嶙峋的老婆婆上前向她讨点饭钱,声音虚得好像瞬时就要断了气,本不富裕的她出手就给了一两银子。
一路上遇见其他可怜人,再没见她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陶嗤笑她好人不做到底假好心,她说:“我不是滥好心,我受你们一命之恩,便结他人一个善果,说不得也救一条性命,更是想告诉自己,至少我还健全已足够幸运,不要怨恨上天给的磨难太多扭曲了本心,也想提醒自己,要做手心向下的人,而不要沦落到手心向上求人怜悯。”
这样一个人儿,世事变幻,始终守着自己的原则,好像无论环境多么恶劣,她都能笑着应对,发掘身边一切有趣的事物,坚信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东君突然觉得,这样一个人,若是修仙,道心稳固,如果不是资质太差,假以时日,又会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吧。
常年沉寂的心,似乎都被她的笑容感染,漏进了些许阳光。
他转过眼,垂眸,不想再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