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末将未能取得胜利,还请大王责罚!”回到己方军阵后,张朗满脸羞愧的道。
“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众将士奋勇作战,虽然未能取得胜利,但也给敌军造成重大伤亡;而且你在危急之时能够保持沉着冷静,并临机应变,做一个副指挥使实在是太屈才了。”杨渥开口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指挥使了。”
“末将多谢大王!”张朗原本还以为自己打了败仗会遭到责罚,没想到杨渥不仅没有责罚,反而给他奖赏,心中自然大喜。
其实在杨渥看来,石敬瑭麾下统领的都是晋军中的精锐;而张朗的部下却只是普通禁军,最后的结局却是晋军稍占上风,这种表现已经足够让杨渥眼神一亮了。
若是所有吴军将士都能有这等表现的话,以吴军远远超过晋军的兵力优势,这场大战取胜的可能就大多了。
“大王,刚才一战我军处于下风,不过臣以为之所以会如此,主要原因就在于投入的兵力不够多,使得在个人武勇上更有优势的晋军能够发挥他们的长处,而我军严整阵型带来的优势却未能充分发挥出来。所以臣以为,应该增加兵力,重新向晋军发起挑战。”这时李承鼎提议道。
一旁周本点头赞同:“的确如此,而且若是每一战都只投入一千人,这要打到何年何月才能取得最后胜利?更何况我军的总兵力原本就比晋军多,每一战投入更多的兵力才能发挥我军兵力优势。”
杨渥点了点头:“好,那这一次就投入三千军队向敌军挑战。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出战?”
“末将愿往!”
“末将向大王请命!”
杨渥的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将领站出来,这些人刚刚亲眼见张朗应变得当而升官,此时当然想要表现一番。
这一次准备投入的是三千兵力,所以统兵将领的级别至少都是指挥使。
杨渥向众多主动站出来的将领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名为林寻的指挥使身,命其领兵出战。
……
作为失败的一方,杨渥对战局感到满意;而在战场的另一方,晋王李存勖对于此战的结果反而不怎么满意。
在李存勖看来,石敬瑭统领的那一千军队在晋军中已经是难得的精锐,不比他麾下的亲卫军差多少,而且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并没有失去应有的水准;但最终取得的战果却仅仅稍占上风。
“难道说吴军真的这么强,随便派出一支军队来与我军的精锐交战,就能取得稍处下风的战果吗?若真如此的话,以吴军比我军多得多的兵力,此战我军岂不是必败无疑?”李存勖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另一边,脸上血迹尚未干透的石敬瑭同样满脸不甘的道:“大王,末将未能击溃敌军,不过这是因为末将所统领的都是步兵的缘故,若是末将统领的是骑兵,那此战早就将敌军杀得溃不成军了。”
听他提起骑兵,李存勖心中一动:“是啊,刚刚孤也是迷糊了,吴军久居南方,原本就以步兵见长,而我军的优势却是骑兵。如今我军以步兵与敌军步兵正面相抗,虽未能将其击溃,但也取得了胜利。若是孤出动骑兵的话,那战局想必就不会是这样了。”
这么一想,李存勖心中刚刚升起的担忧顿时放松下来。
这时,对面吴军军阵中又有战鼓声传来,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以五百人为一个小阵,共组成六个小阵,成前后两排排列,每一排都是三个小阵。
这是一种中规中矩的阵型,除了稳妥外没有任何特色,不过在吴军使出来后还是有那么几分气势,既有宽大正面,同时也不缺乏纵深,最适合这种正面硬碰硬的交战。
“大王,敌军再次挑战,臣愿再次领兵出击;这一次臣要带上骑兵,定要将敌军击溃!”石敬瑭当即站出来请求道。
“石将军刚刚战了一场,应该休息一二,末将愿领兵出战。”其他将领也都站出来请求。
不管是吴军还是晋军,此时的士气都十分高昂,将领们求战之心十分浓厚,完全没有受到刚才那场惨烈之战的影响。
虽然石敬瑭一心求战,而且李存勖也想见识一下若是让其统领骑兵出战,看能不能取得胜利;不过此时其他诸将都在求战,李存勖也不好偏颇,最后下令让他的心腹将领朱守殷出战。
这一次吴军出动了三千人,都是步兵,而晋军一方却只投入一千五百人,不过其中有五百人是骑兵,而且是晋王李存勖麾下最精锐的骑兵,每一个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勇将士,若是让他们冲杀起来甚至击溃上万人的军队都有可能。
一方兵力虽多,却以步兵为主;另一方兵力少些,但其中有五百骑兵,很难说哪一方在军力上更占优势。
“敌军的兵力虽然多些,但我军却有骑兵;而且我军与梁军对战时,通常都处于兵力劣势,依靠骑兵来取得胜利;所以兵力处于下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用兵。”李存勖在心中思考着。
这次双方投入的兵力较多,已经足够摆开架势好好打一仗了。
战斗开始后,晋军以一千步兵稳住阵脚,以五百骑兵作为破阵利器,不断试探着吴军的破绽,寻找一击破敌的机会;而吴军则稳扎稳打,将步兵方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各个小阵之间相互密切配合。
在这种阵型严整的步兵方阵面前,即便是骁勇善战的晋军骑兵也难以讨到好处,再加上吴军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所以这次的战场由吴军一方占得上风。
当然,晋军的骑兵的确很厉害,而吴军一方却因为没有骑兵,这就使得吴军占有的优势无法彻底发挥出来,反而在用兵的过程中有些束手束脚,错失了不少战机。
望着远处战场上局势的变化,杨渥若有所思的道:“看来纯步兵作战还是不行,没有骑兵护翼侧面,军队行动时难免会受到干扰,不能全力以赴的对敌人发起进攻。或许当年梁军面对我军时就是这样一种感受。”
到了此时,杨渥也算明白了为何梁军在对抗晋军时会屡战屡败,缺乏骑兵就是其致命问题。
好在,吴军的骑兵虽然比晋军要弱,但并不是像梁军那样几乎没有骑兵。
经过这十多年的建设,如今的吴国骑兵早就不是当年那支只能用来欺负一下南方藩镇的骑兵,而是一支拥有一万多人,并且经过严格训练和实战考验的强大骑兵。
在骑兵方面差距不大,再加上步兵兵力的巨大优势,只要运用得当就一定能取得胜利。
此时,战场之上数千兵卒厮杀在一起,将两军阵前的空地塞得满满当当,入眼之处满是刀枪挥舞,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的寒光。
这种数千人参与的大战需要消耗的时间比之前要久得多,通常没有一两个时辰都不可能决出胜负来。
然而就在战斗进行到一半时,尚未分出胜负之时,对面晋军之中却突然传来鸣金收兵的响声,这让战场双方都感到吃惊。
“大王,晋军这是怎么了?为何在这个时候选择收兵?难道说有什么阴谋不成?”李承鼎有些惊疑不定的道。
杨渥皱了皱眉,却没有回答。
一旁郭崇韬道:“应该是有什么突发事情出现吧?大王,咱们要不要趁势发起进攻?”
李承鼎也道:“大王,敌军毫无征兆的突然鸣金收兵,不仅我军感到惊讶,便是敌军应该都没有想到。你看那些敌军将士,此时脸上都有些惊慌,趁此机会进攻,应该能取得一场胜利。”
杨渥尚未回答,严可求就反驳道:“大王,臣虽然不懂兵法,但臣以为晋军久经沙场,类似这样的场面必定碰到过,即便晋军将士有些惊疑,也不会给咱们可趁之机,贸然追击,只怕容易中埋伏。所以臣以为收兵即可,不必追击。”
杨渥转头看向周本:“周将军怎么看?”
“老臣以为,此时应该以稳妥为上。”周本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主张持重。
正如严可求所说的那样,此时晋军虽然撤退,但原因却不清楚,且敌军就在城下作战,吴军一方又没有什么准备,贸然追击敌军并没有什么好处。
杨渥点了点头,下令道:“传令,收兵。”心中却在想着,晋军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李存勖不顾战场上胜负未分就下令收兵。
“难道说晋国内部出了什么大问题?或者李存勖认为这一仗继续打下去会输掉,担心因此会影响到士气?不可能是李存勖突然病倒了吧?之前都还好好的。”
他却不知,晋军之中的确有大事发生,而且还是一件对吴国极为有利的事情,甚至会在今后彻底改变晋、吴两国的战局,将晋国彻底推入深渊。
……
时间回到几天前。
四月二十日,镇州城外。
当初阎宝为招讨使时,他率领大军在城外修筑墙垒把镇州包围起来,并引滹沱水环绕在镇州四周,彻底隔绝内外,想用围困的办法来消灭张处瑾。
然而因为轻忽大意,阎宝率领的晋军遭到镇州军队突袭被打得大败,不仅丢掉了晋军大营,同时也丢掉了储备在大营内的众多钱粮辎重等。
镇州原本在晋军的长期围困下已经处于内外交困的状况,虽然战前储备了大量钱粮军械,但到此时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在攻破晋军大营后,张处瑾立即派人将营地里缴获的物资运回城中。
不过因为这次缴获的物资实在是太多,并不能在短期内全部运回城中,所以一直到李嗣昭接任为新的招讨使后,依旧有不少物资没有搬完,被留在晋军旧营地了。
这一天,张处瑾派出一千多士卒到城外去搬运缴获的粮食,李嗣昭得知消息后,亲自带兵在晋军旧营地里设下伏兵,阻击迎粮的士卒。
镇州军队没有防备,且兵力较少,很快就被击溃,士卒们不是缴械投降,就是被斩杀殆尽,只有剩下的五个士卒隐藏在墙垒的废墟间。
李嗣昭自恃武勇,根本不将这五个小兵放在眼中,便亲自骑着马围着这五个小兵,用箭射他们。
这五个镇州士卒当然不会只挨打不还手,他们同样射箭还击。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士卒射出的箭矢刚好就射中了李嗣昭的脑部,虽然李嗣昭当时带了头盔,但还是血流满地。
此时他箭袋子里的箭刚好用完了,便从脑袋上拔下那根箭来继续射击,再加上见势不妙的侍从连忙上前围攻,很快就将五个镇州小兵射杀。
这时候太阳正好落山,李嗣昭回到了军营里,脑袋上被射伤的地方流血不止,当天晚上就在大营之中死去。
好在李嗣昭毕竟是一代名将,即便是临死前也对晋军做好了安排,他留下遗言将军权全部交给昭义节度判官任圜,让其率领诸军继续攻打镇州。
而任圜继承李嗣昭遗命,发布的命令和以前完全一样,镇州人甚至都不知道李嗣昭已经被射死了。
这位晋军中的绝代名将,曾经经历过无数的血色战场,当晋阳两次遭到梁军围困时,正是他领兵日夜奋战,这才将梁军击退;当梁军反攻潞州时,正是李嗣昭带兵在潞州坚守一年多时间,最终为晋军的胜利赢得时间;胡柳陂之战,正是李嗣昭率领骑兵发起反击,从而扭转战局;今年对契丹一战,李存勖身先士卒,结果被契丹人团团围困,正是李嗣昭带领三百骑兵冲进重围之中将其救出,并且一举击败契丹人……
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名将,最后却死在了五个无名小卒的手中,实在称得上是阴沟里翻了船。
当消息传到杨刘这边时,正是朱守殷与吴军激烈交战之时,这便是李存勖下令鸣金收兵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