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没说话,她觉得自己脏透了,她其实和她两个堂姐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她们给令人恶心。至少她们的恶意是放在明面上的,她是在心里偷偷的嫉妒。她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她们可以受尽宠爱,为什么她就只能在阴影里度过一生呢?为什么她们能过得单纯幸福,而她连一句关心都得不到呢?是她做错了什么吗?她那么努力地包揽一切她能干的活,小心翼翼地讨好一家子人,卑微地活着,而她们姐妹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享受一切。
梁春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糟糕,所以她在一直努力压制着它,她不想让这样的恶心的想法继续发展下去,但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会突然冒出来,让不自觉地就开始思考。为什么梁丝丝姐妹愿意和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可怜虫做朋友呢?大多时候她都会坚定地认为是因为她们人好心地善良,但也有不那么坚定的时候,她周围的人都在和她说——她们就是想要找个陪衬想要衬托她们罢了,她们就是想要看你可怜巴巴地样子。
她自己这样想的自己简直是坏透了,她为自己有这种想法害怕过,哭泣过,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祛除不掉这样卑劣的思想。
梁丝丝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突然离开了围巾的包裹,冷风将她冻了个激灵,她快速地将围巾环绕上梁春细细短短的脖子上。
“丝丝姐,你围吧,我不冷。”梁春低声说,声音有些哽咽,但她努力地想要不让人听出来。
梁春只比梁町小上一个月,但个子却只比梁季宇高上一点点,和梁丝丝姐妹站在一起,看起来又瘦又小又寒碜。
“没事,我衣服穿着厚实呢。”梁丝丝里面穿着秋衣秋裤,新罩衫里面还套了棉袄,脚上还踩着千层底的棉鞋,虽然棉衣棉裤都是旧的,但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很暖和的,她说不冷,是真的不冷,就是脖子一下离开了围巾有点不适应。
“你们别争了,看我的!”梁町鬼主意最多,她把两条围巾都拿下来,重新摆弄了一下。三人脖子上都围上了围巾。
梁春站中间,梁丝丝和梁町分别站她左右边,梁春脖子上的围巾裹得格外厚,看起来有些好笑,但确实很暖和。
家里就两条围巾,长辈心疼小辈不戴,大人说活力旺不戴,男孩子嫌碍事,三小都被裹严实了,围巾没地儿围,所以梁丝丝和梁町就一人一条围上了。
围巾是买给老人的长款围巾,不过三个人围着还是有些短,为了每个人都围着舒服,三个小姑娘手挽着手,紧紧地走在一起。梁町和梁丝丝活跃气氛,梁春话少,偶尔应上两声,时不时地就有欢声笑语传出去。
梁春为自己的阴暗想法羞愧,她不敢和她们说太多,怕自己掩不住心思,让人心寒了,好在她平时就是话少的,梁丝丝和梁町也没发觉什么。三人看着融洽,但裂缝早就出现了,只是有人要努力掩盖,有人粗心大意。
梁季文他们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人到齐开放。梁季文一路上拉着湛九江的手,另一只手还抱着两个长板凳,还得时不时看梁季宇一眼,留心三个小姑娘,看着也是够累的。没办法,拖家带口地出来,家里男人都去注意警卫安全去了,路上坑坑洼洼地不好走,还有三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又有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过他精力旺盛,也没多累的感觉。
湛九江心疼地想要帮梁季文擦擦汗,结果用手摸了半天也没在梁季文脑门上摸到什么。
梁季文一放下板凳,梁季宇一屁股就坐下了,开开心心地招呼着小伙伴们坐下,才想起他这个受苦受累的大哥,随即转头过来狗腿地朝他笑。梁季文没当一回事,把长板凳让给梁季宇,自己坐梁季宇那的小板凳,拍拍大腿示意湛九江坐下来。
他们一共搬了五张长板凳和一张小板凳,十多个人还要加上梁季宇两个玩得好的小伙伴,肯定要挤一挤的。
湛九江就得怪不好意思的,但又不想去做他爷爷腿上,环顾一圈都已经坐满人了,只好乖乖坐梁季文腿上,然后小声地对他说:“要是待会腿被我坐难受了,告诉我一声,我们换换。”
梁季文就点头,不过是没打算真和湛九江换的。
没多久电影就开始放了,因为是按村占的位子,他有些看不清,就侧着头贴着湛九江的脑袋,把下巴支在湛九江的肩膀上。
电影讲的是一个红.军长征的故事,里面掺插着战斗、坚持、背叛和团结,那种热血、扶持和牺牲的情节让人忍不住落泪,尤其是一个老班长为了手下的小兵能吃上饭,自己活活饿死的那个情节,让很多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才一个小时过去,梁季宇的眼睛都快肿起来了,梁季文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和他的两个小伙伴一起双手抹泪,结果越抹泪越多。
湛九江也哭了,梁季文心中是有些触动的,但他没那么容易哭,于是他就轻轻地帮着湛九江擦眼泪。
湛九江哭得秀气,等老班长去世的情节过去了,他回过神来就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梁季文的脑袋和他的贴在一起,他的呼吸都喷在他的耳朵和侧脸上,着天气冷得很,热气一呼出来就有些湿湿的,湛九江窘迫得脸更红了,刚才看电影太投入了没发觉,现在一感觉到就忽视不了了。湛九江不知道该怎么和梁季文说,就一直忍着,但梁季文的呼吸弄得他酥酥麻麻的,脸上的热度一直消散不下去。耳边的感觉弄把他弄得挺不自在的,他努力地想要把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上,但努力了好一阵子都没成功。
梁季文神经粗,没想到这茬。
“春儿,町丫,我想上厕所。”梁丝丝脸红红地小声和小姐妹嘀咕。她是真忍不住了,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就像上厕所了,但那时候正是精彩的时候,她不舍得走。
“正好,我也想上了。”梁春听梁丝丝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也要去一趟了。
三人恋恋不舍地将眼睛从大幕布上挪开,手拉着手一起去了。梁季文看她们是一起走的,就没跟去。就去上个厕所,应该没什么事。
三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梁町给她们望风。梁丝丝和梁春解决完,三人就小跑着往回走。不过因为要找隐蔽一些的地方,三人走得有些远,拐过墙角的时候,梁丝丝哎呦一声双手捂着脑袋摔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太黑了没看清楚。”梁町和梁春就连忙道歉。
“哎呦,太黑了没看清就像混过去啊?”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调笑的。
“怎么说也要好好赔偿一下我们老大的损失啊。”后面有人大笑。
“小姑娘,把我们老大伺候好了就放你走。”
三个小姑娘脸色都有些发白,梁町和梁春把梁丝丝拉起来,梁丝丝咬着牙说了句对不起。他们借着月光看隐隐约约的看到人,心里都有些害怕,如果是别人还好,但拦着她们的是公社里有名的二流子,小姑娘们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们才不相信是巧合呢,指不定这群人早就待在这里等落单的小姑娘过来了。
梁丝丝想到公社里对他们的传言,害怕得都要哭了,她朝梁町和梁春看过去,显然,她们也要哭了。
领头的那个二流子叫瞿贺,他姑父是公社里的民兵营长,手下管着几十个人,是有权力拉着人去□□的那种,瞿贺不学好,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有时候还会逼寡妇和他干那事。不给就想着法子折磨人,如果这样就算了,偏偏他还喜欢摸小姑娘。
一个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干这样的事情确实很招人恨。之前就有一个小姑娘他爹气不过,跑去和他打了一架,没讨到便宜不说还被他报复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被一点一点给偷走了。再说他也没兴趣和小姑娘干那事,就是把小姑娘脱光了摸来摸去,摸完了他不承认不拿他没办法。
“哎呀!怎么这么多,使不得,快拿回去吧!”梁奶奶看着篮子里面的东西,虽然有些开心,但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个东西收了都是人情,而且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容易,再加上有都是邻居,这礼还真不好收。
“没事,没事,那天多亏了你家大从,要不然我家大石、二虎可就要遭殃了,都过去好几天了,二虎还做着噩梦呢!”宋大婶心里也是肉疼不已,又是蔬菜又是鸡蛋,还有小半斤糙米呢!但他们家是外来户,她的两个儿子又被梁季文给救了,不拿点硬东西实在说不过去。
两人推辞好一会儿,梁奶奶才把东西收下,宋大婶又问起梁季文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听梁季文到底有没有变好。
梁奶奶早知道村里人的性子,更何况她也是其中一员,家长里短唠个没完,一点小事能当娱乐说好长时间,村里头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而且梁奶奶早盼着这些人来问了。梁季文因着傻的缘故不知道被人在后头嚼了多少舌根。昨天她碰着人就说梁季文变好了,还不是想着让大家伙都知道。她被人说没什么,但不能委屈了她的大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