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门准备完毕,副导演倒计时喊下5、4、3、2——
紫宸殿,季名臣饰演的宋帝端坐其上,目光平静的落在殿下的来人身上。
西蕃王阿里骨与宋战败,派遣使者携贵重物品,上表宋庭谢罪。
这位使者口才甚好,为对宋庭表忠心,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长段感人肺腑的恭维之辞。
然而,一殿的朝官却几乎一致的都把目光放在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女人一袭白衫。
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曾经作为和亲对象远嫁西蕃的夏国公主,如今竟然被战败的西藩当作其中一件议和的贵重物品,进献给大宋皇帝。
以公主之尊,被当作货物一般呈给敌国皇帝,何等羞辱!
可她嘴角的嘲意却分明在告诉所有人,无论如何,她都保着大夏皇族的尊严。
场外围观的资深剧组工作人员看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感情表达得好到位,是新人吗?”
旁边跟着副导演甄选演员的助理显然是知情人士,闻言道:“只演过一部戏,还没播呢,算是新人吧,中戏的,李导有说过她资质好。”
“那么看好她?”有人惊讶。在场的都是跟李军导演合作过很多次的工作人员,很清楚李军的脾性,很少夸人。
“岂止?我听说她亲自过了季老师那一关。”又有知情人士道。
一阵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在小范围内响起。业内谁不知道季名臣的要求有多高多严格?甚至到吹毛求疵的程度。而倾夏能过季名臣这关意味着什么……
他们再度把目光投向片场内。
嘲意从李贞西的眼尾唇角丝丝点点溢出来。
多少年了?她没有再穿过象征着大夏国皇室身份的白衫,如今再次穿上,却是为了被当作贡品进献给宋室皇帝?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小小的一张脸上,布满了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奈和依旧不愿妥协的倔强。两种矛盾的神情冲撞在一起,融合得浑然一体。
监视器后,制片人盯着特写镜头,“我看倾夏这微表情表演水平,上大荧幕都没问题了,是吧?李军。”
李导正全神贯注的锁着几台监视器,无暇顾及他的问话。
大殿上。
西藩使者终于将李贞西推了出来。
“大宋皇帝,此女乃我西藩王敬献给圣上的。”
语毕示意她跪下行礼。
不料,李贞西立着一动不动,殿上的气氛霎时随之冷凝。
边上的宋庭礼官垂着头,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训斥她:“大胆!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不过是件贡物,低如奴隶,见着我大宋的圣上竟敢不跪?”
李贞西并没有搭理他,转头提声问使者:“敢问此时此刻,我是夏国公主?还是西藩奴隶?”
她的声音清亮,回荡在紫宸殿内不绝于耳。
使者压根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公主……又怎么会成了贡物呢。然而敬献给大宋皇帝赔罪的人,绝不可以是奴隶。
他硬着头皮道:“当然是…夏国公主。”
“很好。”李贞西回头问礼官,“你听清了吗?”
语气不重却有着十分的威严。
礼官一开始没说话,等了一小刻却迟迟没等到龙座上那位出声,他就心知坏了……赶忙跪下,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诺诺道:“小人罪该万死,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那礼官跪到冷汗都浸湿了一背,李贞西竟也不开口叫起,只转向正前方的御座,右手置在胸前,淡淡行了一礼道:“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明明矜贵到了骨子里……却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殿内灯火通明,将她的面颊映成了淡金色。
一直在上静默旁观的宋帝,望着她,半天没出声,李贞西的脸色不由的僵了去。
宋帝这才开了金口,声音轻凉,“免礼,赐座。”
李贞西抬头,正好撞进他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
她下巴微抬,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那瞬间她眼里的光芒,与日月同辉。
至此刻,场外一丝低声议论的声音都无了,众人皆是怔怔的望着殿中央的女子,仿佛时空错乱,将他们也带进了历史的长流。
而那位西夏公主,正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眼前。
“卡——”李导从监视器后探出头来,惊破了这一场梦。
“礼官!抖得太过了!台词完了后就不要再动了。其他人都不错,继续保持。休息一下再来一条。”
原来是这样,场边喋喋的议论声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聚焦在倾夏身上的目光都审慎了不少。
李军说完,回头回应制片人好久之前的问题,十分认真,“是颗好苗子。”过了一会又补了句,“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当天的戏拍得顺利,很早就收工了,李导一开心,振臂一呼说请客,大伙儿收拾收拾器材就浩浩荡荡的包了十几辆车赶赴拍摄地附近的一家酒楼。
路上连冀碰巧和倾夏一车,笑道:“咱俩的一饭之约只好延期到下次啦。”
冬雪奇道:“一饭之约?”
连冀也没多想就说:“之前本来约了她吃火锅,结果导演请客。”
冬雪看了倾夏一眼,嘴角勾了勾,“没想到你们那么熟了。”
熟什么?吃顿饭也叫熟?恬心怪异地看了冬雪一眼。
下车的时候,冬雪忽然对倾夏道:“我跟连冀认识很久了,他人是真的蛮不错的,圈内少见的好。”
这没头没尾的,倾夏听得一头雾水。
恬心跟在后头跳下车,见了忙凑上来问:“她跟你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她说连冀人很好。不知道什么意思。连冀好不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恬心想了想方才车厢里的情景,眼珠子一转,“她不会以为你和连冀有什么吧?”
一语惊得倾夏刹住了脚步,“怎么可能?”她哭笑不得,“我今天才和他第一次正式对话好嘛。”
“可她不知道啊,或者说……她就是希望你们有什么。”恬心意有所指的道。
倾夏闻言微微蹙眉,没再接话。
恬心的话中之意她当然听得懂,如果冬雪真的是存着那样的心思,那肯定不会是出于好意。
别说她现在还没正式出道,如若沾染上绯闻,绯闻对象还是一个当红人气小生,那下场会有多惨。就说她真对连冀有意好了,冬雪鼓励她继续下去,这是在鼓励她拿前程来搏这一场很可能会无疾而终的恋爱吗?
会是这样吗?
有些事是细思恐极,倾夏宁愿不去思。
只是晚上的这顿饭,多少吃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吃这种饭,喝酒少不了,像倾夏这样的后辈新人更是躲不过敬酒和被敬酒,红换白,白换黄,酒量再好的人也撑不住这轮番的上。没过多久,倾夏就成功的喝多了,趁着还没失态,她离席到外面吹风。
昏昏沉沉的推开门跨步到露台上,倾夏本来以为风吹一吹,她酒会醒点,没想到起的是反作用,冷风一过脑,她更晕了,没多久连眼前都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在彻底失去平衡前,她下意识的伸手扶向眼面前的露台栏杆,不知为何,栏杆却成了一堵实打实的有温度的墙。
倾夏疑惑地双手扒着这堵墙往上爬,爬着爬着发觉这墙有点软啊,然后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认真瞪眼看了三秒钟,嗬!这堵墙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越看越面熟,这不是……
名臣哥哥吗?
墙变成了名臣哥哥~~
嘤~真是美好的梦啊~~~♥(✿ฺ′∀`✿ฺ)ノ她看到她的名臣哥哥那被东京少女们誉为最性感的嘴唇……棱角分明,薄薄的抿着,近在眼前……名副其实啊——这是她脑中唯一的想法。
也许还有一个隐在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要是能……亲一亲就好了……
*
第二天早上,倾夏在炸裂般的头痛中醒来,恬心不知道从哪给她搞来了羊肉泡馍,一碗热羹下去,酒醒了大半。
这才发现恬心一直一动不动的站在她旁边,一脸的欲言又止。
看她这模样倾夏有点方,把碗一放,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恬心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昨晚?”
“嗯,你喝多了……”
“当然喝多了啊!”倾夏扶着脑袋,紧蹙眉头,一副白痴都知道的语气。
“对了,我怎么回来的啊?怎么一点印象都没?”她想起了这个。
恬心一脸的果然如此,“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去了露台?”
露台……
“记得啊。”语落脑中凌乱闪过几个片段。倾夏渐渐僵住。
她慌乱的望向恬心:“恬心……”
别啊……
“看来你还有印象,要知道昨晚看到季老师把你送到我这来的时候,我吓了多大一跳!”
倾夏坐在床上凌乱了。
那不是梦?
竟然不是梦……
她吞了口唾沫。
等等——
她做了什么?
几秒钟后,记忆零碎而迅速的涌上来。
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