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古名龙藏浦,汉代起称淮水。相传秦始皇东巡会稽过秣陵,以此地有“王气”,下令在方山、石硊山一带,凿晰连岗,导龙藏浦北入长江以破之,到唐代,根据这一传说,改称秦淮河。秦淮河从通济门流入南京城,经过东水关向南南,再折向西北,从西水关出城。在秦淮河北,有一条巷子叫三坊巷,是南京世家贵族荟萃之地,东面有贡院,往西依次是魏国公府,再往西是开国公府,曹国公府等,凉国公蓝玉的府邸就坐落在这条线上,只不过要更西一些,毕竟他是后起的贵族。
蓝玉今年50多岁,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弟,和常遇春一样以勇力著称,只是常遇春始终居于徐达之下,虽然他年长徐达两岁,但在账下凛凛听命,并没有桀骜不驯。史评:“开平摧锋陷阵,所向必克,其智勇不在中山(徐达)下,而公忠谦逊,善持其功名,永为元勋之冠。身衣日月剖符锡土若王者,可谓极盛矣!”所以虽然常遇春曾经坑杀过降兵,但不减他的风采。蓝玉则不同,按职位来说,他已经超过了他的姐夫,功绩不差,但跋扈过之。
只不过今天蓝大将军的情绪有些烦躁,虽然南京已经进入秋天了,但仍然有些闷热,就坐在府中敞开怀,让家里的仆役在旁边扇扇子,蓝玉自己拿个大酒樽在喝酒。过了一会儿,说你们都下去,叫王秀才过来。过了一会儿,过来一个须发斑白的儒生,一身青布衣衫,手里拿着个扇子,这就是时常以“诸葛孔明”自居的王行,早年曾经帮助过常遇春破平江,平生自负兵法,只恨不遇明主。蓝玉屏退其他人,一指眼前的凳子,说:“王秀才,坐下,老子今天有点烦。”
王行微微一笑,捻着胡须,把折扇一合,敲了一下左手,问道:“大将军烦心何事呢?”
蓝玉纠结了一下说:“王先生,本将这次回京,感觉有些不顺啊,今年太子过世,感觉皇上对我有些疏远,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而且今年我启奏的几件事情,皇上都没有准许,而且前段时间,我的亲家靖宁侯叶升坐胡惟庸案北诛,我很担心他是不是攀咬上上我了。”
王行把手上的折扇放在案子上,双手伏在案上,看着蓝玉说:“蓝大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今天就坦白说了,即使大将军将我处死,我也无怨了。”
蓝玉有点紧张了:“王先生,何至于此!”
王行说:“比这个还严重,很可能会祸及家族。”
“为什么?”
“这里不能说,”王行看了看四周,低头说:“大将军,我们到内室,你的书房去说。”
蓝玉楞了一下,也看了看四周,放下酒樽,和王行到了书房,让所有人不得靠近10米以内。
王行有些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低声的说:“大将军你的危机在于太子逝去,你就失去了一个保护伞。”
“为何?”
“大将军,太子正妃是开平王之女,所以你属于太子的后族,你掌握兵权,将来可以成为太子的助力,并且太子已经确立多年,为人宽厚,朝臣仰望,所以如果太子继位,你统领兵权,太子放心,你也放心。但是太子死了......”
“太子是过世了,但是他的儿子皇太孙继嗣了啊。这没什么区别吧。”
“这有很大的不同,首先皇太孙殿下并不是先太子妃常氏的亲儿子,亲儿子是王子朱允熥,他年龄稍小,喜武不喜文,朝臣不喜欢,但按常理推断,大将军应该喜欢吧,这就存在一种可能,大将军推翻皇太孙,让朱允熥继位,大将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吧。”
“这都什么啊,我和朱允熥也不熟,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旁人尤其是皇上未必会这么想,甚至他可能会想,你让朱允熥继位之后,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取而代之。大将军,你认为皇上不会这么想吗?”
“这,,,”蓝玉说话不由得有些结巴,说起朱元璋,蓝玉感觉手脚冰凉,这很有可能的事情啊,朱元璋因为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灭人满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王行拿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这是太子和太孙的区别,还有皇太孙至今是否有拜见过您?您是太子太傅,前两天他去了中军都督府让徐辉祖和常升帮他做个什么兵棋推演的事情,他为什么不来找你?”
“难道是皇上的意思?我印象里太孙殿下生性柔弱,像个书生。”
“这很有可能,皇上不想让你过多的影响皇太孙。”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朱允炆以前没有主见,现在有了,这并不是朱元璋的意思。
“第二,是靖宁侯被杀,皇上喜欢搞株连,如果你不是蓝大将军,搞不好现在已经下狱了。株连不能说不好,可以斩草除根,但是很容易造成冤案,不过皇上似乎不在乎。但是反过来想,大将军你害怕不?”
蓝玉拿起酒来,喝了一口:“说不害怕是假的,这里是京城,他要杀我,我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对啊,您会害怕,这是人之常情,皇上也知道您会害怕,如果是平常人,皇上只会嗤之以鼻,但是蓝大将军不一样啊,您掌握天下兵权,即使京城内也遍布您的旧部,如果您哪天害怕过度了,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有没有这种可能呢?皇上会不会这么想呢?”
蓝玉的脸色更白了,手都有些哆嗦了。
“第三,皇上最近身体不好,自从太子过世之后,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听说是热病。您说,这个时候皇上会想什么,他只是病了,还没有死,只要他说句话,还是可以杀人的,他会不会这个时候来个快刀斩乱麻呢?大将军熟读兵书,不会不知道南朝宋大将檀道济吧,不会知道他怎么死的吧。”
蓝玉当然知道了,檀道济是南朝宋大将,曾跟随宋武帝刘裕,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大将,元嘉十三年,宋文帝病重,召檀道济入朝,担心死了之后无人能制,就杀了他以及他的亲近部属。但是宋文帝在位30年才死,所以檀道济本可与他君臣终老的。之后北魏南侵,无人抵挡,宋文帝感慨:“若檀道济在,岂使胡马至此。”但有什么用呢?
蓝玉想到这里,简直手都要发抖了,抓住王行的手说:“先生,何以救我?”
王行站起来,抓住蓝玉的手,说:“大将军,如今有进无退,进则黄袍加身,败则九族尽灭。”
蓝玉看了看窗外,说道:“要不我跑吧,离开京城,召集旧部,反他娘的。”
王行摇摇头说:“不行,离开京城,您没有兵符也调动不了军队,调动少量军队也无济于事。只有在京城,即使几百人也可以成事。”
“那怎麽做呢?朱元璋住在皇宮里,根本不可能攻进去的。”
王行诡异的笑了笑:“大将军说的对,正面进攻是不可能的,只要皇城大门一关,单靠宫里的侍卫就不可能短时间攻进去的,时间长了则万事皆休。所以只能等他出来,皇上只要出来,只要几百人,突袭就可以解决他。”
蓝玉皱了皱眉头:“你的意思是-----”
王行拍了一下手掌说:“对,现在是年末了,明年春天皇上肯定会耕籍田,那时候皇上就会出宫。那时候,只要你一声令下,乱刀砍死他,京城就在你掌控之中了,那个皇太孙才十几岁,正好可以做个傀儡。到时候你号令天下,谁敢不尊,那些藩王也不可能是大将军的对手。”
蓝玉大喜,紧握王行的双手:“王先生,你真是的我的子房啊,有了你,大事可成。”
王行凝重的说:“但是也不容易做,锦衣卫无孔不入,而且离耕籍田还有3个多月,容易有变数,但没有更好的办法。”
蓝玉叹了一口气,说:“只好这样子了。”
“最近大将军千万要谨慎,不要露出破绽。另外刚才说的这些,您的旧部也会有人看出来,会来找大将军,大将军不要随便泄露口风,要谨慎,只用最可靠的人。”
两个人聊完之后,感觉自己都出了一身冷汗,就各自去沐浴更衣了。
之后,蓝玉邀请旧部饮酒作乐就更频繁了,锦衣卫也增派了更多的人手来进行偷听和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