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李芳远惊诧道:“这个,将军莫惊,李议政,”,他转向旁边的李舒道:“大明使者到哪里了?”
“禀知事,大明使者三月五日到达威化岛,当地驻军本打算护送,却被使者拒绝。可是接下来的地区多为女真人控制,我国也无法深入,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
“什么?”水师指挥佥事李梦得勃然大怒,指着李芳远道:“朝廷使者入朝,你们竟然敢不派兵护送?一旦出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看着李梦得如此跋扈嚣张,李芳远心中暗恼,却不敢发作,而旁边的李舒却面色如常,柔声道:“李将军,切莫惊慌。朝廷使者洪福齐天,一路平安无事,三天前已经到达安州,却被女真围困,可惜我过在安州驻军很少,无力解救使者前行。所以现在使者应该还在那里,我国知事闻听此事后,立刻调集精兵一万人前往护送,算来,现在差不多要到了吧。”
“三天?当时使者在哪里?”
“在安州对面的清川江。”
“很好,本将军这就去清川江。我警告你们,如果我国使者有事情,你们都等着陪葬吧。”
说着,李梦得拂袖而去。
李舒连忙跑下来,拉住李梦得的衣袖,连连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请李将军不要挂怀等等,李梦得却毫不理睬,径直走出殿门。李舒叹了口气,派人跟出去了,自己回来复命。
李舒刚要说话,却听“咣当”一声,李芳远推倒了书案,大叫道:“小小一个佥事也敢如此轻视本王,气煞本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愤怒如雄狮般的李芳远,李舒带头跪下,其他人也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大王不要和这武夫一般见识,要保重身体。”
久之,李芳远停止了咆哮,让人把桌案收拾好,让所有人退下,只留下了李舒。
李舒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也不敢抬头。
许久之后,才听到李芳远的声音悠悠传来:“李舒,你说,朱允炆这是想干什么?”
“什么?”李舒大惊:“大王,不可啊,不可直呼皇上的名讳啊。”
“皇上?”李芳远叹了口气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臣说不好。”
“说不好也要说。”李芳远“啪啪”拍着桌子,沉声道。
李舒微微叹了口气,俯首道:“大王,请恕臣之言,现在朝鲜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
“嗯,继续说。”
“皇上非常年轻,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喑世事艰难,平定了燕王之乱后,恐怕激起了其开疆拓土之心。臣揣摩此次使者的来意,无外乎三件事:一是上王退位之事,这件事我们去年向朝廷禀报过,但是朝廷没有任何表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但是也没有赐下国王封号,导致大王现在也只能自称:“朝鲜权知国事”;二是大王和燕王的秘密联络的事情,臣怕燕王府中会有对大王不利的证据;三则是重建铁岭卫,恢复汉四郡之事。”
“嗯,继续说。”
“第一件事倒好说,实在不行让上王出来作证即可,上王不会看不清眼前的形势的,一定会力证大王的清白。”
“第二件事比较麻烦,如果罪名坐实,明军必然会攻伐朝鲜,朝鲜很可能会有灭顶之灾,恐怕大王也要下台。”
“第三件事虽然不会影响王位,但为祸更深,一旦朝廷食髓知味,再次讨要更多的土地,我们该怎么办?”
“嗯,和本王想的差不多,那本王应该如何应对呢?”
“要么委曲求全,要么奋起反抗?”
“委曲求全,本王能理解,至于反抗,”李芳远苦笑:“难道要本王与大明开战不成?”
“臣以为,也未尝不可。”
殿内沉默了许久,李芳远才道:“我们可是大明洪武皇帝所定的不征之国啊,他建文敢不顾祖制?”
李舒苦笑一声:“大王,他不会直接攻打我们的,而是讨要祖先的土地,洪武帝时也曾经要建立铁岭卫,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现在他旧事重提,如果我们拒绝,那么他即使来打我们,也不能算违背祖制吧。”
“靠,这个朱允炆,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命那么好,还不知足,占有那么富强的国家,却还来觊觎我们这一点点土地。”
李舒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沉声道:“大王,还请慎言,无论将来如何发展,我们还是要对大明称臣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大明虽然强大,但是其国土辽阔,能够用于朝鲜的军队恐怕不会太多,而我国自先王以来,兵精粮足,带甲之士不下十万,而且我朝鲜地形狭窄,山脉众多,河流纵横,当年蒙元何等强大,屡次攻朝,屡次无功而返,所以说,真要打起来,大明未必能占到我们的便宜。”
“另外,我们应该学昔日的西夏,以战促和,只要朝廷答应放弃汉四郡,以鸭绿江为界,那我们就立刻上表臣服,将责任推到使者或者辽东军身上,给朝廷一个面子,说不定此事就过去了。”
“刚才说了,皇上血气方刚,不识世事艰难,只有迎头痛击,才有可能获得其尊重,否则以皇上的脾气,将来必然会提出更多的要求。”
李芳远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朝廷从辽东进攻当然困难,但如果他们动用水师呢?不要忘了,当年李唐灭百济时,可是跨海而来的,没花什么力气就灭掉了百济,不可不防啊。”
“这个,”李舒想了一会儿,道:“不是这样的,当年有新罗作为内应,为唐军供应粮草和向导,所以百济才会被轻易攻破,如今则不同,我朝鲜已经大一统,不存在第二个政权掣肘,所以即使朝廷跨海而来,我军也可以迎头痛击之。跨海作战,自古都为难事,强大如蒙元,攻打倭国还不是失败了吗?另外,臣听说朝廷多年禁海,水师恐已大不如前了吧。”
“去年不是已经开海了吗?”
“时间这么短,恐怕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嗯,也是。”李芳远低声道。
“而且,”李舒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而且我们可以请求外援。”
“外援?哪有外援?”
“有啊,陆地上,我们与北元结盟,拖住明军;海上与倭国结盟,供给明朝的水师。”
“这样啊。”李芳远不由得眼前一亮:“不错,好主意。”说着不由得抚掌赞叹,大殿里的气氛,立刻温暖起来了。
到了这时,李芳远才发现大殿里没有点灯,立刻命人掌灯传膳,和李舒继续商议。
......
辽东水师旗舰“定远”号,江华湾。
“蹬蹬蹬”,李梦得快步走上顶舱,向罗克宁施礼道:“大人,我回来了。”
“怎么样?见到卓大人了吗?”
“没有,卓大人尚未到达。”
“怎么会?可是路上耽搁了?”
“据朝鲜人说,是在安州被女真人包围了,朝鲜的军队正赶过去解救。”
“扯淡,朝鲜人干什么吃的,连自己地盘上的女真人都管不住,非得卓大人被困了才知道派兵,娘的,如果卓大人有什么事情,老子要他们全部陪葬。”
“行了,行了,大人,别吹牛了,我们水师又开不到岸上去,我们还是赶紧去清川江看看吧,别真出什么事情。”
“嗯,别急,容本将军想想。”罗克宁想了想,道:“你带领五艘千料福船、十艘海沧船去清川江,一定要把卓大人救出来;本将军在这里盯着,另外我会派人去禀报毅国公,请求支援。朝鲜这帮王八羔子好像要搞事情。”
“嗯,好吧,不过给末将配一千只最先进的燧发枪吧。”
“滚你娘的蛋,只有一百只,不要就算了。”
“要,要,呵呵,将军真小气,别,别,多谢将军了。”
看着李梦得蹦蹦跳跳的背影,罗克宁不由得叹息道:“真可惜啊,水师佥事的皮肤还这么白,看来得好好训练一下才行啊。”说着摇摇头,摸了摸自己黝黑的脸颊:“像我这样子的,才像水师的人啊,不行,不行,得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