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京后,朱允炆偶然又见到了胡滢,就让他伴驾左右,与之一起的还有解缙、李贯等人,而同科的探花王艮则被朱允炆派到平安那里去,跟随长史高巍学习处理大军事务。
但让胡滢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令他组建安全司,纪纲为其副手,负责调查、处理危害朝廷和皇室安全的大事,人手从锦衣卫、特战营中调配,不够的自己招募,但不许与调查司和情报司的人员发生交叉。
这件事情是胡滢非常不愿意做的,经过洪武朝的杀戮,朝廷官员奇缺,官员素质普遍不高。而他作为进士,只要勤勉行事,即使不钻营,做到三品高官是迟早的事情,二品尚书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一旦沾上这种事情,恐怕立刻就会变成朝臣的敌人,到那时,再想晋升可就难了。
但拒绝也是不行的,这件事情代表了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如果不识抬举,那就是罔顾皇恩,不仅升迁没有指望,说不定还会有杀身之祸。还有就是身边这个副司长,只是个秀才,却狗胆包天,上书言事,但不仅毫发无损,还被皇帝委以重任,他骤得富贵,为了证明其价值,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唉,但求无愧于心吧,想到这里,胡滢转头看了看行在的兵部衙门,微微叹了口气。
……
进入十月之后,金陵的天气也慢慢凉爽起来,街上的行人不再穿着夏日的单衣,纷纷增加外套或者里面加衬内衣。得益于朱允炆大力发展纺织业,京师百姓的服饰也越来越丰富多彩了,不仅颜色多样,质量、舒适度也比建文初年有了极大的提高。金陵著名的白家作坊经常会出品一些新式服装,大部分都很受欢迎,比如贴身的秋衣秋裤、短裤、胸罩已经开始慢慢流行起来,白家不仅为京城中的贵妇女眷提供上门制作成衣的服务,还专门成立了专门为女眷服务的商场,店员都是女子,男子是不许入内的。
另外,由于朱允炆采取了一系列促进商业的措施,如开放了民间采矿、炼铁、造船、造四轮马车等等行业,在全国各地大肆修建水泥马路,再加上大运河的贯通,这些都大大促进了商业的流通;另外,朱允炆还下令各地藩王、土司不得私设关卡,勒索商贩,违者严惩,为此朱允炆还下旨申斥了一些藩王,甚至朱允炆还下令各地驻军打击违法的土司,在一些地方也引起了小规模的冲突。
无论哪个朝代,京师的百姓都是最八卦的,因为他们离权力中心最近,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互相交流之下,往往有特殊的发现,所以在茶馆、酒楼里热衷于侃大山的百姓为数不少。而各种报纸,也为他们提供了新的消息渠道,许多茶馆甚至还雇佣了一些读报人,专门为茶客读报;甚至有些人读报人会加上自己的汇总、猜想,将一些事情说的神乎其神,对于一些秘事更是说的活灵活现,犹如身临其境一般,说到精彩处,往往让茶客轰然叫好。
“话说中山王徐达征战一生,辅佐洪武皇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平生却有一件憾事,让其耿耿于怀,至死难忘,那就是未能破灭蒙古,彻底消灭我汉家大敌。”
“……”
“话说魏国公率领十万精兵远征漠北,一路追亡逐北,所向披靡,破灭蒙古百万大军,兵临和林城下。望着城下的兵山将海,以及万军中的魏国公徐辉祖,蒙古大汗额勒伯克大惊失色:‘想不到徐达的儿子如此善战,难道今日吾命休矣?’”
“魏国公身穿银盔银甲,胯下白龙马,面如冠玉,英气逼人,他高举手中方天画戟,大喝道:‘如今我大明天兵已至,额勒伯克,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早降!’‘早降!’随着三军雷动,蒙古军肝胆欲裂,手足发颤,根本拿不住刀枪。”
“……”
“就见魏国公徐辉祖纵马向前,随意拨打雕翎,虽然蒙古军箭如雨下,却半点奈何他不得。待到了宫门下,他高举方天画戟,如同在夜空中打了一道闪电一般,马借人力,人借马力,就听‘轰隆隆’一声炸响,你猜怎么着?”
场内鸦雀无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每个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
“就见那高耸的蒙古皇宫的大门,哗啦啦,竟然被魏国公一戟劈为两半,见此情景,蒙古军再也拿不住刀枪,纷纷弃甲而逃。而魏国公一挥方天画戟,我大明天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皇宫,活捉了蒙古大汗额勒伯克。”
“你猜当时额勒伯克在做什么?他正抱着他的弟媳在那里行那苟且之事,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狼狈至极。当被明军推到魏国公面前时,魏国公点手叹息道:‘如此之君,焉能不亡?’
“……”
“如今额勒伯克已被押送到北平,不日就会到达京师,到时候老少爷们可一定要去看看啊,看看这个蒙古大汗到底是怎么一个窝囊样?”
“对,一定要看!”“一定要去!”“魏国公好样的,不亏是中山王的儿子啊。”“是啊,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啊。”“徐家真是我大明的栋梁啊。”“我大明百姓有福了啊!”
…….
当说书先生说完后,酒楼里的众人欢呼雷动,兴奋不已的相互谈论自己的心得。
“哼!一群无知之辈,净在胡说八道。”
“是啊,徐将军,这些愚民尽是无知之辈,他们怎么知道徐将军一家的艰辛?如今魏国公还生死不明,数万将士埋骨漠北;而徐将军将额勒伯克带回北平,立下大功,却因为小事便一贬到底,其理由竟然是杀了蒙古王妃,还有就是在北平街头吓着了一个小孩。如此行径,小的真是替徐将军不值啊。”
“你?”徐增寿狠狠的看着眼前的青衣人:“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竟敢非议皇上?不怕调查司找你问罪吗?”
“呵呵,”青衣人微微一笑:“将军多虑了,小的敢说,自然不怕问罪。”
“你到底是谁?”
“徐将军,”青衣人顿了顿,却没有回答徐增寿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皇上如此待你,你甘心吗?”
“你到底是谁?”徐增寿脸色一白,往四周看看,然后低声道:“徐某人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是调查司派来试探徐某的吗?”
“将军,到了合适的时候,在下的身份自然会和盘托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徐增寿欲言又止,最后却死死的盯着青衣人的眼睛,青衣人也毫不示弱,平淡的回视。
久之,徐增寿从怀中掏出银票,拍在桌子上,然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青衣人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似乎有些后怕。青衣人又坐了一会儿,才随着散场的人群,离开了酒楼。
青衣人离开酒楼后,立刻上了一辆普通的四轮马车,待其坐稳后,车夫的一扬鞭子,驱赶着马车沿着秦淮河向西而行。
大约走出五六里,到了聚宝门附近的河岔,车夫停下马车,回头道:“先生,到了!”
太阳已经西垂,越过城墙洒到秦淮河面上的落日余晖,将秦淮河映的一片金黄。但对于秦淮河来说,热闹才刚刚开始。青衣人掀开帘子,就发现前面不远处停着几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几个年轻的公子,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龄,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不远处的花船。
穿上的水手将花船靠岸,然后铺上木板,岸边等候的人群纷纷涌了过来,手里挥舞着银票,互相推搡着,叫喊着,却被一个打手模样的人拦住。但众人都是懂得规矩的,纷纷将手里的银票递上去,打手看到银票就立刻放行。
看到这一幕,青衣人微微苦笑,自从皇上发展商业以来,商人越发富庶,秦淮河边的婊子的价钱也一个个水涨船高,刚才每个上船的人都被收了五两银子,没有银子是上不了船的。
青衣人也按照规矩交了银子,才被允许上船。
上船后不久,青衣人就被领到了后舱,而后舱连忙里早已有一个老者在等待着他。青衣人连忙见礼,老者摆摆手,微笑道:“天源,今天怎么样?”
“大人,小的见到了徐增寿,聊了几句。”
“都聊了些什么?”
“是这样的……”青衣人近前几步,低声将见面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
老者听了,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同时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哒,哒,哒”的声音的屋子里响起,青衣人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这是老者思考问题的习惯,任何人都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停止了敲击,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天源,你怎么看徐增寿?”
“小的说不好。”
“为何?”
“他似乎有些恨意,但表现的不明显,或者说在害怕什么,他甚至以为小的是调查司的人。”
“嗯,这样吧。”老者想了一会儿,最后道:“徐家不可轻视,即使冒险,也要尽量拉拢这个徐增寿。你找机会,再接近一次徐增寿,如果可能的话,进入徐府,等待我的命令。”
“是,大人。”青衣人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领命。
“另外,你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我也会马上离开这里。”
“那以后,我怎么联系大人?”
“你不用联系我,我会派人跟你联系的,这个盒子里有半块玉。”老者将桌子上的盒子推过来,道:“去联系你的人也会带着另外半块玉,如果能够对上,你就要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
青衣人打开木盒,看了看,然后揣在怀中,跪下朝老者拜了三拜,起身离去。
“天源,不是老夫心狠,而是因为我们现在做的事情,都是抄家灭门的事情,容不得一点疏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