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死吧!”
剑光如电,白衣胜雪,胸口一点血渍漫开......
对面的人低头看了看胸口,抬起头来,嘴角渗出鲜血,但他仍然摇头:“芳远,你,会毁了朝鲜!”
“不!”
李芳远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服侍的內侍连忙赶过来:“王上,王上,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滚!滚!都滚出去!”
李芳远突然咆哮起来,众人吓得屁滚尿流,纷纷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李芳远却道:“来人,为孤穿戴,孤要出去走走!”
“是,王上,是!是!”
......
“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李芳远喃喃道,他伸出手去,感觉到空气中的一点潮湿。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李芳远总是梦到郑道传,那个自己曾经称作师傅的郑道传;那个即使被自己救出牢狱,也不愿支持自己的郑道传;那个宁可死在自己剑下,也不改初衷的郑道传。
李芳远清楚的记得,郑道传拒绝他的时候,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
“靖安大君,王上已经确定了世子,请您自安其位,而且你也不适合做朝鲜的王!”
“为什么?”
“朝鲜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成为国王,你会毁了朝鲜!”
......
夜色寂静如水,庭院中似乎只有李芳远一个人,但他知道,自己的內侍应该都在不远处,但他们不敢过来,可能是自己最近太暴躁了吧!
那次会议之后,北上汉京的战略被放弃了,下一步怎么办,大家其实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会后,李芳远派金南轩率领一万军队赶往庆州,接受尹峰的指挥,加强庆州的防务,同时李芳远命令尹峰尽快和倭国取得联系,获取更多的援助;而都明举则接管了尚州、忠州的防务,沿河布防,阻挡明军北上,但到底能坚持多久,谁心里都没有底,因为清州不到一天就陷落了,韩东征等人的人头已经挂在对岸的旗杆上了,至于明军是怎么攻破城池的,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临阵换将,为兵家大忌,但李芳远没有选择,都明举和太王之间,是否存在联系?李芳远无法确认,他也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能派金南轩回去。
......
庆州,东海岸。
这一片的海滩很美,盛产美味的鱿鱼,当地人大多以捕鱼为生,但是这一带海况也很复杂,暗礁、暗流很多,如果不是当地熟知海况的人,很容易发生船翻人亡的事故。
自去年十月份之后,这块地方就被军方接管,而当地人则被征调,普通人到山上砍树,做成木桩;水性好根据命令到浅水处钉下木桩,或者将船沉下去;身体好的加入军队;身体差的老弱妇孺则做一些洗衣做饭的杂事,当然生活上,要比昔日差许多了。
首先,百姓们不能再捕鱼了,所有的船都被征用,另外即使有船,大家也没法出海,因为海边都钉了木桩,埋了沉船,除了军官老爷以外,没人知道怎么走;其次,十月过后,海水变冷,在海上钉木桩、巡逻是非常辛苦并且危险的事情,而官老爷给的粮食又不够,许多人因为体弱而死在海里,大部分都尸骨无存,但家属们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他们家还要再出一个人去钉木头......
当然,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每个十天半月,就会有一批倭国的船只过来,送来一些米面、衣服、刀剑之类的东西,每当那个时候,军官老爷们就会大方一些,给苦力们加加餐,甚至还能发下来一些衣服,虽然都是官老爷们不穿的,但起码可以御寒啊,所以大家都盼望着倭国的船只能早点来。
但是天气转暖之后,倭人来的少了,据说是因为明军的封锁,他们的大船横在海面上,不让倭国的人过来,这些杀千刀的明军,所有的人都在咒骂,而昔日令人讨厌的倭人,则似乎变得可爱起来......
“倭人真他妈是废物,这么多天了,连个毛也没送过来,老子的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海滩的负责人兵马万户张国栋“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骂道。
望着地上星罗棋布的白色、黄色、黑色的痰渍,观察使申同有些恶心,他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一股新鲜的空气迎面吹来,申同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到其中微微的咸味,心情好了许多。
“真他妈的读书人的臭毛病!”张国栋“呸”的一声又吐了一口,换作以往,张国栋是不敢这么对待上面派下来的观察使的,但是如今朝鲜已经残破,王上对军官越发优容,所以张国栋的脾气也日日见长。
申同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却听到“镗!镗镗!镗镗镗!”的声音传来,不由的欣喜叫道:“倭人的增援来了,张将军,我们快去吧。”
说着,申同就推开房门,跑了出去。
“着什么急?搞不好是明军的舰队呢!想死啊!”
听到身后张国栋骂骂咧咧的声音,申同就当没听见,对如今的朝鲜来说,倭国的援助是必不可少的。
等赶到海边,二人极目远眺,然后申同瞥了一眼张国栋:“是倭人的船只,总算是来了,不过这次似乎船只有些少,只有十多艘!”
“少就少点吧,总比没有强!”
“嗯,张将军,那就派引导船过去吧!”
“嗯!来人,派引导船过去,接应倭人入港!”
“是!”
暗礁、暗流,加上沉船、木桩,如果没有引导船引导,倭人的船只根本过不来,虽然倭人来过很多次,但是张国栋留了个心眼,每次都叮嘱引导船,走不同的路线,防止倭人发现规律。倭人,其实也是敌人,这是朝鲜人的共识。
......
在引导船的引导下,二十多艘小船、十多艘大船逐渐靠近岸边。
张国栋、申同并没有在意小船,而是望向了大船,张国栋眼见,他指着后面的大船道:“申观察,他们路上应该是遇上明军了,你看后面的几艘船都有烧焦的痕迹,这些倭人恐怕死了不少啊!”
“应该是吧,”申同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得让船赶紧进港,一旦明军追来了就麻烦了。”
“呵呵,申观察,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这一带暗礁林立,根本不适合大船行走,明军的大船根本就过不来,他们又不是没试过,你担心什么啊?如果他们来了,最好再沉一艘福船,哈哈,那就好玩了!”
“嗯,将军所言甚是。大岛过来了,我们下去吧!”
“好的!”
......
为了给大船腾出位置,小船只要一靠岸,船上的倭人就立即跳下船,然后小船被拖走,到远处停靠。
张国栋、申同二人走下来的工夫,已经有七八艘小船靠岸,然后被拖走,而倭人则分散开,朝附近的朝鲜村民吹着口哨,或者举起倭刀虚劈几下,吓得附近的女人色变、孩子哇哇大叫,而倭人则哈哈大笑;也有一部分倭人回头朝尚未靠岸的同袍挥手,吹着口哨.....
见到这种混乱的场面,申同皱了皱眉,这些倭人只是越来越猖狂了,真想......唉,只能想想了,等有机会吧......
“哈哈,张将军,申观察,好久不见啊,有没有想念大岛我啊?”
听到大岛正二语气中的调侃,申同的心放了下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他拱了拱手:“大岛先生,请向内大臣阁下转达我朝鲜的谢意,倭国、朝鲜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应该世世代代成为友好邻邦!”
“呵呵,谢谢申大人,鄙人会将大人的问候转达上去,只不过能不能到内大臣阁下的耳朵里,我就不能保证了!哈哈,哈哈!”
二人说的都是中文,因为二人都不愿意说对方的语言,而张国栋到了这种场合就和聋子差不多,所以他就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看。
这一观察,张国栋心里咯噔一下,他发现上岸的倭人似乎分散的太开了,已经将自己这些人包围起来,而且还有些人和自己的手下搭上了讪,他们似乎随身带了不少好东西,比如面饼、糕点之类的,自己的手下都非常高兴,接过对方的面饼就立刻吃了起来,这一点张国栋能够理解,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但是,这些倭人想要干什么?
张国栋下意识的握住腰间的钢刀,但是有些晚了,一只大手从后面伸过来,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张国栋刚要用力,却颓然收力,因为一把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正在和大岛交谈的申同看到这一幕,刚要大叫,正在笑语殷殷的大岛却骤然变脸,飞起右脚,申同“啊”的一声,就被大岛踢翻在地。
申同的叫声如同信号一般,已经上岸的倭人立刻抽出钢刀,朝附近的朝鲜军队冲了过去,朝鲜军队猝不及防,加上战力上的差距,在砍翻了数十个顽抗之徒后,岸上的朝鲜军队纷纷缴械投降。
而这时,从已经靠岸的大船上,跳下来无数的倭兵,朝岸上杀去。
因为张国栋、申同被俘,附近的军营群龙无首,很快就溃不成军。在朝鲜人看来,倭人是出了名的残暴,杀人放火、强奸妇女、无恶不作,所以他们抛下一切,疯狂的往内陆逃跑,而大岛等人也不追赶,而是稳定住海滩的局势,同时令领航员出海,将更多的大船引进来!
倭人来了!
庆州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