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湾桥架在入海河上,那天正逢涨潮,桥下水流十分湍急,红衣少女一掉下河就被汹涌的水浪卷走了,顷刻间就没了踪影。
当地派出所接到报案,紧急征得本地几艘渔船协助,顺着潮水方向搜寻救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搜救,在河口的一个转弯处打捞到了被水草缠住的少女尸体。
此案发生后,一直没有家属前来认领死者。经过法医检验,红衣少女是溺水而亡,除了水草缠绕伤外无其他生前外伤,死前她已怀孕两个月。
元成镇派出所接手该案的是老公安陈奇,他通过走访调查和户籍资料比对,查出死者名叫李英妹,16岁,是元成镇一家个体餐馆的服务员,平时为人十分老实,干活也很麻利,没听说有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李英妹家里只有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奶奶韩婆子,两人相依为命,住在镇郊的一个老旧筒子楼的楼梯间里。
老公安陈奇敏锐地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个强女干或流氓致死案,随即着手通过排查死者李英妹的社会关系,全力寻找那个潜藏在暗处的加害者。
韩婆子自被公安带去认领了唯一的孙女的遗体后,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她用家里最后的钱把孙女火化下葬后,在自家那个昏暗狭窄的楼梯间里待了两天都没出来。
筒子楼的邻居发现了这个异常后,怕出什么事,没敢去开韩婆子的家门,而是悄悄联系了公安过来。
接到警情的公安同志过来后,先是敲了敲韩婆子家的门,又大声朝门里喊话,边表明身份边请韩婆子开门。又敲又喊了半天都没听到屋里有动静,公安同志心里咯噔了一下,当机立断把门撞开了。
门里有一股极难闻的味道,还混着老旧木板的霉味,屋里没开灯,韩婆子干瘦矮小的身体就缩在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一手痉挛地敲着椅子背,一手拿着一把磨得锋利的菜刀,一张干瘦又天生凶悍的尖脸此时满脸阴鸷,眼里犯着凶光。
门口的公安和围观的邻居们都吓了一跳。
接警过来的公安同志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正是充满干劲和责任心的时候,他壮着胆子,打算找机会不动声色地把刀给夺下以免出什么意外。他小心地靠近韩婆子,边走边努力安抚老人道:
“老婆婆,我是负责这片的公安小马,您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两天都没出门呀,大家伙都很担心你。”
韩婆子一言不发,也不看人,自顾自地把手轻轻抚着菜刀的背,好像那是一块珍宝一般。
“老婆婆,您家人是不是去工作了,要不和我先去外面坐会,这会儿外面太阳可好了。”
年轻的公安小心翼翼地搭着话,边找机会绕到韩婆子的侧后方。
“她家的狐狸精死掉了!死掉了!”
不知道哪里跑来个六七岁的熊孩子,跑到韩婆子屋外做了个鬼脸,把偶然听到的大人话给学了出来,一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年轻的公安同志还没来得反应,韩婆子那边就出状况了。
她阴沉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年轻公安打量了几眼,然后突然暴走,挥着菜刀就朝年轻公安劈了过来,边挥刀边大声地喊着:
“杀了你!杀了你!害死我孙女,杀了你!”
也亏得韩婆子人矮力气弱,又两天没吃东西了,全凭一股气撑着行动,而年轻公安在学校里时又是专业水平过硬的好学生,在惊险万分的时刻,年轻公安一把制住了行凶的韩婆子,夺下了她手中的菜刀。
旁边围观的邻居们刚才看到韩婆子挥刀的时候都抱头四散跑远了,这会看年轻公安把疯婆子控制住了,有几个胆大的还跑了过来给公安同志鼓了鼓掌,弄得年轻公安也是哭笑不得。
经过医生诊断,韩婆子原先就有老人痴呆症,被孙女的死刺激后病情恶化,根本分不清面前的是谁,在她眼里可能每个人都是害死她孙女的凶手,而她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如果没有人看管,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没办法,韩婆子这种情况太危险了,元成镇派出所经过商议后,把韩婆子送到了几镇交界的青山病院接受治疗和看管。
而负责调查“李英妹死亡案”的公安陈奇这边,经过将近两个月的走访排查,都没有什么突破进展,直到接到了邻镇安阳镇派出所的询问电话,才感觉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明。
两镇派出所交换了一下各自掌握的线索后,把案件信息上报了县公安局。
因“李英妹死亡案”与“秦家纵火案”两起联发案子性质恶劣,且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县公安局刑侦处抽调了两名刑侦公安前往安阳镇帮助侦讯。
安元成镇的公安陈奇收到上级指示,也在第一时间带着手上所有相关的卷宗资料赶往安阳镇,协助调查“李英妹死亡案”。
韩婆子,也即竹溪村秦家纵火案的犯案人凶脸老太,此时已重新被送往青山病院加强治疗和看管。
而当时陪着韩婆子一起去竹溪村找秦望荣的另一名老妇人以及四名壮汉则像水滴入大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安这边一直没找到人。
因为韩婆子家所有的积蓄都用在李英妹丧事上了,也没有其他财产能够赔偿秦家房屋财产损失,秦家人被通知到“秦家纵火案”因犯案人精神状态异常且无财产赔偿后,这个案子便仓促了结,几乎没有给秦家人置喙的余地。
作为“元成镇5.27李英妹死亡案”的重大嫌疑人,秦望荣被暂时羁押在了看守所,接受了密集的一轮轮讯问和调查。
在安阳镇派出所外苦等了两天的秦家二哥秦望平,满心以为小弟很快就能回家了,没想到“协助调查”时间结束后,竟等来了小弟涉命案被羁押审讯的消息。
此时的秦望平,胡子拉茬,满脸憔悴,他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蹲了一会,随即握紧了拳。
不能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小弟还在里面受苦,他一定要把小弟救出来!
秦望平沉默地站在派出所门外,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刚才问到的一点宝贵的案件信息。他深思了一会,便脚下不停地跑向安阳镇中学的方向。
竹溪村,孙家老宅,秦家人心焦如焚地聚在了一块。
孙老爷子颤抖着手轻轻抚摸着夏夏依旧昏睡着的小脸,想着家里这一连串出的事,再坚强的人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整整三天了,夏夏一次都没有醒来过,原来肉嘟嘟的小圆脸很快就消瘦了下去。
上午的时候,宁老大夫给夏夏下了第三次针,对着夏夏的情况也觉得颇为棘手。孩子毕竟还是太小的,好多器官都极敏感,即使很快就被从火场里救了出来,身子底子还是伤得厉害。
“还是抓紧时间去城里看看吧。我这就联系我之前的学生,看能不能帮上一些忙。”宁老大夫说完这番话后,就叹息着去村委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跟着宁老大夫去村委听消息的秦家大哥秦望明,恰巧接到了二弟秦望平的电话,得知小弟被冤枉拘捕、二弟要暂时留在镇上想办法救人,整个人都慌神了。
小弟、小弟,他一手带大的几乎当儿子养的小弟啊,这可怎么办啊!
站在旁边听了一些情况的宁老大夫不禁也沉沉地叹了口气,秦家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啊,怎么什么事都让他们家碰上了。
对于秦家人的人品,宁老大夫从小把他们看大,那是自认绝对看错不了的。秦家老小除了有些少年人爱冲动的通病,是绝犯不下那样畜生事的。
想到这,宁老大夫拍了拍秦望明的肩,一脸正色地说道:
“望明,你可不能倒下,这一家子人都指着你呢。也罢,为了夏夏和望荣的事,老头子和你们去安阳跑一趟,看能不能多少帮上点忙。”
秦望明千恩万谢过大义伸出援手的宁老大夫后,赶紧跑回了家安排出门的事情。
小弟出了这么大的事,秦望明也瞒不住家人,方有刚才一家人聚在一起心焦伤怀的事。
夏收很快要开始了,田里离不开人,家里接连遭难,一家人都还指望着今年的收成吃饭。秦望明一时左右为难,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去城里救侄女和弟弟,一半在田里挣出家人的口粮来。
最后是孙老爷子拍了板,决定由他和夏夏妈妈一块带夏夏进城,跟着宁大夫去镇里看病,也看看望平那边能不能帮衬上点什么,早点把望荣救出来。
家里人担心老爷子大病未愈的身体,一致投了反对票,最后逼得老爷子没办法了,流着老泪沙哑着嗓子说:
“都是我害了夏夏,要是夏夏治不好,我死了都不能瞑目啊。趁我这老胳膊老腿还有点力气,我一定要看着夏夏好起来!”
熬不住老爷子的劲,最后秦家人还是按照老爷子设想的方案,留下秦望明夫妻带着春妮在家守田;赵江兰抱着用被子小心裹好的女儿夏夏,跟着自家老爷子和宁老大夫坐船赶去了安阳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