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征看着病床上哭得伤心、可怜兮兮的女儿,真是怒从心头起,新仇加旧恨一起烧上来,直接上前质问那个打扮得跟流氓似的长发臭小子。
王金宝脑子里一团浆糊,此时正脸红脖子粗地怒瞪着站在门边的秦望荣,还没闹明白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是怎么回事。
“你又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王金宝壮着胆气反问着屋里这些没见过的人。
孙老爷子安抚地拍了拍自家三小子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先别说话退到一旁,由自己上前应对这个还敢“恶人先告状”的混东西。
老爷子还没来及说话,脸色难看的值房护士先一步向王金宝发作了。
“病房内禁止喧哗,你这位病人注意一点,别影响到其他需要休息的病人。”
“我怎么会在医院?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王金宝那边还不依不饶的,把一屋子人都要气笑了。
值房护士看不过眼,冷冰冰地讽刺道:
“你酒精中毒又溺了水,要不是旁边这位小伙子心肠好,又救人又帮你垫付了医药费,咱医院就是想对你做什么你也受不着。”
“我……我怎么会落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的我!”王金宝犹不敢相信,恶狠狠地指着秦望荣质问着。
秦望荣本就被王金宝那个枕头砸出了满腔怒火来,听到王金宝这倒打一靶的话,气得双手握拳就要上前和人理论。
老爷子就怕自家三小子一冲动,本来有理都被人污糟得没理了,一直把心神都悬在秦望荣身上,一看他这动静,赶忙侧身把人拦住了,又不停小声地劝着三小子“冷静、冷静”。
老爷子是知道三小子这个同学王金宝的。那年高考后,阿荣的班主任担心学生出事,曾经给村里打过一个电话,正好那天他在附近和人下棋,在村委办公室接了电话,听江老师说了考场外发生的事情。
三小子自打考试完回来后知字未提自己受的冤枉和污糟事,家里人都不知道他还遇到了这等恶人。
这王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家小子不好好管,要高考了还跑天井玩耍,被虫咬了还要诬赖他家清清白白的三小子害了他。就凭着子虚乌有的猜测,那王金宝的疯子奶奶在考场外害了阿荣一场,居然还想从老师那里套出阿荣家里的住址,跑村里再闹一顿,真是气煞人也!
当时老爷子直接找了望明和望平说了经过,三个人在阿荣面前没透声儿,单独找了个机会一起去了镇上,一路打听到王金宝家里,和王家人还有那个胡搅蛮缠的钱招弟好好理论了一场。
老大望明当时听那王家人越说越不像话,仿佛那王金宝考不了试全是被阿荣的晦气给连累了;一时怒极,气得直接一掌拍碎了王家正屋里一张厚实的方桌,总算是镇住了那个疯老婆子和胡乱帮腔的王家人。最后那王金宝的父母连声保证绝对管好自家老太太,不再寻秦家麻烦,他们一行三人才打道回府。
这事老爷子和家里人商量过,一直没让阿荣知道,哪想到昨天他们好心好意救上来的醉鬼,偏偏就是这个糊里糊涂的王金宝呢?
梁征刚才在一旁安慰了半天女儿小鱼,总算把小姑娘的哭泣声止住了。刚才屋里的人一直在说“水、落水”什么的,不知道戳中了小姑娘的哪条神经,一下子就把小姑娘昨天落水的记忆给激活了。
“坏人!大坏蛋!撞小鱼落水水!爸爸,他是坏蛋!丑八怪,长头发的丑八怪!”
小鱼气鼓鼓地瞪着大眼,小胖指头直直地指向王金宝的方向,大声和她爸爸告状。虽然小姑娘年纪小,可她还记得落水的时候抓到过一把“大坏蛋”的头发。屋里只有那个刚才凶巴巴骂人的丑八怪是长头发,肯定就是他干的!
值房护士是刚给孩子断了奶没多久就回来复工了,正是母爱爆棚的时候,一听病床上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这么说,顿时对这个酒精中毒的病人印象坏到了极点。
“自己不惜命,还要祸害祖国的花朵,你这样的人,真是社会上的败类!你抓紧联系你的家属过来付清费用,明天上午就出院吧,我们医院还有很多好人要救!”
“你!你敢赶我走?!信不信我让你在这医院待不下去了!”
王金宝被护士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一脸涨红地怒瞪着人,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哟,口气真大,也别明天出院了,下午没有家属来结费用,我们就请公安来处理了。我叫严语珍,你可记牢了,我擦亮眼睛等着看你怎么让我在医院里待不下去!”
值房护士轻蔑地甩了王金宝一个白眼,转头出了病房,自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梁征此时真是恨不得上前把王金宝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但他现在正是调动的关键时刻,不好轻举妄动,来日方长,迟早要让这个混账玩意吃够苦头!
这时,孙老爷子发了话:
“你是望荣的同学,王金宝对吧?你是以为秦家都是面人,欺负我们家三小子没完了?你摸着自己良心说,当年你高考出事能赖谁?你们老师和我说得清清楚楚的,是你考前一晚上贪凉在天井睡觉,被虫子蛰迷了的。别什么脏事烂事都往我家栽赃!”
老爷子声足气正地训着人,说得王金宝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不是!如果不是秦望荣这个灾星连累了我,我怎么会一年两年都考不上大学!我好不容易转学到省城复读,偏偏还是逃脱不了灾星的诅咒!都是他,都怪他!都是因为他我才上不了大学,都是他!”
这疯言疯语的真是立马点燃了屋里几个大人的火药桶。
秦望荣已经听够了这段时间以来那些闲言碎语里硬扣在他身上的“灾星”、“扫把星”、“倒霉鬼”的指责,他一把冲上前扯住王金宝的领子,就要把人从床上揪下来,拎到外面去好好“解决”一下两人的恩怨。
王金宝在胡乱挣扎间弄脱了手上绑着点滴管的针头,还把手背上多戳了个窟窿出来。血一下从他扎针的眼和新戳出来的伤口里“咕噜咕噜”冒了出来。他个没出息的,见着了自己的血一下就吓晕了过去。
老爷子和梁征正要上前拦住人别冲动,就被眼前神来一笔的发展弄懵了。
秦望荣直觉得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身的气都泄了,不知道该哭还是继续生气的好,像丢垃圾似的随手把人扔回了病床。
梁征从老爷子那知道了王、秦两人的过往恩怨,不由十分唏嘘。小秦这么好的人,偏偏命苦了些,尽遇上这些糟心人糟心事。难得的是经历了这些磨难,赤子之心却未改,救陌生人的时候都豁出命去救。
小姑娘小鱼在旁边装模作样地听了几耳朵,也不知道听懂了什么,“登登登”穿了鞋子就跑下床,把手里最喜欢的娃娃递给了站在窗户边脸色白白的大哥哥。
“哥哥,给,娃娃给你,笑笑!”
秦望荣正看着窗外发呆,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听到小姑娘的声音低下头,入眼就看到了小姑娘脸上大大的笑容和她手里高高举起的粉红色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和此时的小姑娘还挺神似,脸上也用布片贴了一个带着两边小酒窝的笑容来。
真像啊!自家夏夏也是个小开心果,自己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一看到夏夏露出酒窝的笑脸,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秦望荣心里蓦地软了下来,他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娃娃,帮忙整理好娃娃乱糟糟的毛线辫子,重新还给了送完娃娃后又一脸不舍地望着他的小姑娘。
“娃娃还给小鱼,哥哥给小鱼讲娃娃追彩虹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昨天的小兔叽也要听!”
“嗯,娃娃去追彩虹,碰上了兔子妹妹和兔子姐姐……”
看到那边专心听着故事都顾不上爸爸的女儿,梁征微微有些吃醋,不过马上又释然了。他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养好身体,丰都那边的事拖不得,虽然岳父那边已经帮他打好了铺垫,可关键的一步还得他自己去跑。
值房护士后面又来了趟,找了几位同事帮忙,把昏过去的王金宝连人带床一起挪到了楼道最后面一间的空病房里。
这屋里还有两个病人需要休息呢,可不能让一个臭老鼠搅和得人人没个安宁。
看这一老一少也是难得,加上食物中毒的病人和他女儿明天就差不多能出院了,值房护士心软多给了些便利,同意孙老爷子和秦望荣今晚在这间病房可以继续借住空的病床。
人家好心给方便,秦家两人也不是得寸进尺的。这一晚,老爷子睡病床上,秦望荣还是照旧用椅子拼了个简陋的床板,将就着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