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忘却你我之间的承诺,与表妹清清白白,你可信我?我一直想......与你同生共死,让你成为我的人,永远是我的人。”穆乘风带着些淡淡的悲伤轻轻说道。
望着穆乘风那双干净而清澈,却含着一丝愁绪的眼睛,卫小歌心中泛起悲伤。
她从不怀疑穆乘风的人品,即使很阴暗地揣测过几回,然而也晓得纯属疑神疑鬼。再说,如果与秦玉灵有半分纠葛,穆乘风哪里还有脸面回江陵。
没有纠结太久,卫小歌便直言说道:“我相信你,不过秦小姐是长贵的姐姐,是你的表妹,却与我非亲非故。如果她没什么其他的念头,安心投靠,家中诸事繁杂,求之不得。”
前有厉行渊,后有岐郡王......穆乘风估计也是目标之一,多多少少已经施展过一些暧昧的手段了吧?
“你竟疑心我要娶了表妹?”穆乘风露出一丝怒意。
卫小歌摇头。
“你留心一下秦小姐吧,尽管我不爱说人是非,你这些日子真没感觉到异常?”
“异常?你在怀疑什么?”穆乘风脸色一变。
的确非常异常,表妹与从前彻底两样。
不用细想便能瞧出。
表妹曾言,中了狐姬的毒记忆缺失,然而性情却大变。非但没有从前那般娇气,且十分善解人意,甚至略显曲意奉承。说话口吻不同,连走路吃饭穿衣也彻底两样。
或许,是因为表妹这几年来过得十分艰难,曾经的金枝玉叶却得仰人鼻息,前有明王,后有厉行渊,在王府更是受尽折磨。
只是,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情意,几番含情脉脉......
除却幼年十分粘着他,长大后的表妹,可从不会对他露出这般神态,向来十分自持。
想到这里,穆乘风有些不安地问道:“表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卫小歌苦笑。
看穆乘风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了,难道还能问——秦玉灵勾引过你吗?
秦玉灵曾经在乌金国呆过,系统主持必定是丁土那渣子。
妖王的宠溺还有铁汉柔情,虽然不知道具体达成条件,但是明王与厉行渊,都成了秦玉灵的裙下之臣。即使不知道大魏的系统是个什么德行,估计也差不离,不然怎么会去引诱岐郡王。
只是......卫小歌仍旧觉得困惑。
照理说与岐郡王春风一度,对付这种丝毫不会怜香惜玉的人,接下来应该继续徐徐图之,秦玉灵却因为不肯喝避子汤,反而弄巧成拙。
与厉行渊都相处了两年,也没见秦玉灵想要个娃啊?
难道系统任务这么离谱,得怀上岐郡王的孩子?
不管秦玉灵是什么打算,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甚至于眼前的穆乘风,仿佛也渐渐......无关了。
“虽然你一再承诺,可你是真的喜欢我么,我却总是不明白,为何你会钟情于我!”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存在心中,她却从来不敢问。
因为答案肯定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样。
因何钟情于你,为何这般问?穆乘风眼里露出一丝痛楚,果然是怀疑自己与表妹有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心喜你,只愿两情缱绻,一生护你平安,你叫我心感温暖亲近,除却你再无旁人。我既承诺与你的婚约,然何表妹一名弱质孤女寄居篱下,你竟容不下呢。”
——情不知所起......心感温暖亲近。
不是个好答案,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数名孤儿都养了,哪里还怕多养一个秦玉灵,卫小歌心灰意冷。
她只管没有任何谋生技能,丢到街上就会饿死的孩子,却不管成年人的死活。如果真起心投靠,吃了她的饭,就得做相应的事,比如说段添财和钟大有。
姑且不论秦玉灵是系统女主,即使真是娇娇弱弱的表妹,拿人当烧饭洗衣的婆子吗?
穆乘风如何能忍受?
家里供着一个祖宗,无论自己与秦玉灵有什么矛盾,穆乘风定然先得安抚“外人”,然后让自己去理解他的苦衷。
这样的日子无论如何过不下去。
穆乘风,其实已经感觉到秦玉灵的异常,只是他却还是选择了背负这份责任,并且不打算对自己明言。
难道不应该商量一下,再一起想其他的方法安置秦玉灵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卫小歌慢慢抚着裙子上的皱褶,将乱成一锅粥的心情收拾了。
抬起头来,她静静瞧着端正坐着的男子,面目斯文秀气,身姿却挺拔如苍翠的修竹。
带着一身的正气,也带着一些难言的忧郁,让人忍不住疼惜,仿佛像疼惜一个孩子一样,不忍他被伤害。
即使他并不在意穿什么衣裳,一贯都是那般简简单单,举手投足却自带一股深深藏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内敛风华。
爱慕他,几乎是从第一眼开始,此刻卫小歌却彻底明白,他心中......至始至终,并没有自己。
“穆大哥,我接了岐郡王的招揽打算去京城做武官,隔些日子启程,带着几个孩子已经很难,无法照看秦小姐。”
“你......女子如何做官?难不成你认为我不能养家?”穆乘风惊异。作为乌金国王孙,身份本就很尴尬,夜闯王府带走了一名女子,哪里还能去京城。
卫小歌默默,为何不是问她为什么去京城做官?
“我心中好生失望......你何时尊重过我,事事都自行做主张。”穆乘风带着些冷意说道。她怎地全然没有问过自己,便自行决定如此重大的事。
心中悲恸,卫小歌更加失望。
——你又什么时候尊重过我,只能在猜疑和担忧中等待“解释”。
他真的对自己的为人,万分不了解。连万人屠都猜到去京城乃是不得已,可明明是最亲近的穆乘风,却是被触怒了......
当初为何不敢一起住到江陵城外的庄子,并且劝穆乘风去潞州看望表妹?
当然是因为想看看他会不会将“责任”摆到后面,能正视可能会一起生活的自己。
若是真的两情相悦,即使有系统辖制又怎样,拼命也要在一起!
真真是痛彻心扉......
放开被抚平又被揉皱的裙面,卫小歌站起身来。
“一来我从不曾与你有婚约;二者,你内心深处未必看得上我这不通文墨,行事粗鄙的人。试想将来你我真成婚,我或许会奔波在外,剩下的时间恐怕多数都在修炼或者照看几个孩子,你哪里会高兴。”
见穆乘风茫然失措,卫小歌带着些决绝继续说道:“往事已矣,你们之间就此作罢了。你从来没有真的明白过我,而我似乎也很难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你若有空,明日一早到我家中一趟可好?锦杏,谭家的丫鬟被我寻到,今日已向她说明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只愿将金秀秀的绣品交给你,可是我得将此物送到岐郡王的手中。”
她转身离开,不敢再看穆乘风那瞬间变得惨淡的脸。
是时候该走了。
咫尺,却有天涯那么遥远。
她走得很快,身姿仓皇,脚步踉跄,仿佛是个战场上的逃兵。
从此陌路......
看着那道熟悉却又显得无比陌生的身影,快步走出门,穆乘风想追上去,却不知为何没有动。
身子僵在椅子上。
那道他心系许久的身影,从围墙上如被雨水打过的燕子斜斜飞出去。
身下的椅子忽然片片碎开,人站了起来。是怒还是难过,还是什么别的,穆乘风此刻却是全然说不清。
他一心只想解决潞州的事,不让此事殃及卫姑娘,然而......却不能弃病重的表妹不顾。
更无法瞒着卫姑娘在外头安置表妹,如此于礼不合!
仿佛真的像她所言,自己也不知为何钟情于她。婚约之事,细细思及,自己承诺过数次,而她却从未点头答应。
他只模模糊糊地想过几次成婚之后的事......仿佛极为美好,两两相对,琴瑟合鸣。
可是,卫姑娘这般烈的性子,哪能闲坐闺房,等着他一起画眉吟诗......
是从未真的了解过她,是这样的吗?
可能,卫姑娘真的不适合作为妻子,她竟然要去京城做武官......
茫茫然出了客栈,茫茫然走到凤朝街,卫小歌呆呆地一步一步走着。
天大地大,人来人往,却不知要去哪里。
人越来越迷糊,彻底不知身在何处。
开了眼窍的双目,恍恍惚惚,全部都是杂乱无章的元气波动。
此世彼世,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自己真的活着?
为什么头痛得这么厉害?
“哎,你这姑娘看着点路啊!”
卫小歌停下步子,却见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货郎的架子前,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刚才是撞到这名妇人了吧!
她觉得应该道歉,张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卫小歌神色古里古怪,妇人有些害怕,拖着孩子忙走了,远远还嘀咕着,“是傻子吗?”
货郎的摊子上挂着漂亮的纸扎风车,卫小歌使劲地盯着,恍惚间觉得应该买这样东西,至于为什么却想不起来。
她走到跟前,伸手摸了摸风车,又摸了摸风车......
货郎滔滔不绝兜售了数句,却见这年轻的女子神情痴呆,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傻子或者疯子。
“喂,不买就不要碰,弄坏了要赔的,你家人怎么放你个傻子到处乱走......走开走开。”
“我赔,我要。”
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货郎扭头看了看说话的男子,顿时有些发怔。
难道是这疯傻姑娘的亲眷,两人瞧着没半分相似。
男子身形高大,面上显得有些严肃并且浑身气派,仿佛是哪里来的位高权重之人微服出巡。
这样的人来买自己的风车?货郎更加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