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歌安静地坐着,心潮起伏。外面的喧哗之声不绝于耳,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叫嚷,还有雄霸的大嗓门不断吼叫,说什么“大王成婚应该回北疆,叫兄弟们一起乐”之类的。
昨天在路上奔走,今天忽然成婚,鬼神莫测......
过了一阵,卫小歌听见锦杏进门。
“姑娘,姑爷叫我送些点心给你垫垫肚子,他即刻便回来。”
正要掀开盖头方便吃东西,卫小歌立刻想起万人屠之前叮嘱要等着他,成婚是一生一世的事,须得郑重其事。她忙放下手,等着锦杏将碟子送到身前,摸索着随手取了一块。
糕点也是带着喜气的,染了红色颜料,外面方法是红糯米,里面是莲蓉馅,甜得腻人。
吃了一块她便打住,刚喝了两口锦杏塞给她的茶,便听到万人屠返回。
“锦杏,将酒菜摆在桌子上,你们自行吃喝,照看好几个孩子,余下的事不用你做!”
吩咐了锦杏,万人屠却嫌弃锦杏的手脚太慢,不耐烦地自己动手摆放酒菜。
听到门再次合上,卫小歌知道锦杏去得远了,房间只剩下自己与万人屠。
今时不同往日,她算是这人的妻子......这可麻烦了。
“娘子久等了,为夫这就来给你揭盖头。”
床铺往下一沉,万人屠已经挨着她坐下,浑身带着一股酒味,无端充满压迫感。为了稍微分心,卫小歌闻了闻,却不是老猴子酿的果酒,大约是京城里现买的。
一双大手出现在盖头下方,平时显得极稳的手,此刻却微微有些颤抖,卫小歌心中一软......万人屠竟然有些紧张,也不是真的事事都掌控于心吧!
万人屠的手心泛起一丝汗水,终于到这一刻了,之前吃了两口菜喝了两口酒,随意与旧日的老兄弟说了几句话,哄了哄孩子们,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这头。
生怕小姑娘忽然后悔了,偷偷跑了。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发生,却难免忐忑。
揭开盖头,喝了交杯酒,这才算是礼成,从此她就是自己的人了。
手忽地上扬,红色的盖头飞到半空,眼前的人儿抹了红红的口脂,衬着雪白的面孔,更是娇艳欲滴。垂着双眼,睫毛微颤,撩拨得人的心仿佛也跟着盖头飞到空中。
不知道飘到何方。
感到口舌干涩,万人屠回身去桌前取来两盏酒递给卫小歌,又坐回到床边,然后哑着嗓子说道:“交杯酒。”
感觉脸上发烧,卫小歌抬起头,瞧着眼前一贯严肃此刻却显得有些紧张的男子,一身红锦长袍与他虽然不相衬,人却透着难得的清朗,将旧日那丝让旁人惊惧的阴沉洗得干干净净。
手接过酒,她忽然笑道:“里面没掺了什么药吧!”
“还记仇呢,那次真是为了给你疗伤。”万人屠笑道,不由分说将手臂圈住卫小歌手臂,“来,娘子,喝了这杯酒。”
是猴子老申的好酒,一股清冽的果香混着热气入腹,略略感觉了下卫小歌松了一口气,这次没有添鹿角粉末。
将空酒盏从卫小歌手里接过放到桌上,知道她大约嫌凤冠沉重,衣裳累赘,万人屠小心翼翼将凤冠取了下来,“没有订制,眼下只寻到这个,回头咱们再成婚便好好给你做个最美的凤冠,叫全天下的人都眼热羡慕。”
卫小歌笑着摇头,“哪里成婚还有几次的。”
听到这话万人屠心中极为烫贴,小村女的意思分明真真切切地嫁给自己了,他笑道:“其实我也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最主要的想将你娶了才是正经,先换了衣裳,咱们再吃些酒菜,想来你肚子也饿了。”
卫小歌站起身来,往屏风后转去,里外三层这么一身累赘的礼服,即使身为武修也觉得累得慌。
“让为夫帮你更衣。”
万人屠飞快闪了过来,面上并没有邪乎乎的表情,一脸正经。
啼笑皆非之余,卫小歌想了想,总归是要有这么一遭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总不能一直避着他。再说万人屠哪里是避得了的人,反正现在不适合圆房,倒也不用太烦恼心理上还没准备好。
她举起手臂,将大袖子抬起,“由得你了。”
老实到让人难以置信的万人屠,竟真的只是脱掉了外面的大礼服,卫小歌稍感放心,看来他知道自己有些排斥。换了一身寻常的新衣裳,就着稍微有些冷的菜随意吃了几口,她便放下了。
万人屠却不停殷勤倒酒,左一杯右一杯,她不小心灌了不少。
“你又使坏了。”脸色微醺的卫小歌横了他一眼,“知道我贪杯,竟然弄了好几种酒来诱惑人。”
一个忍不住,万人屠伸手摸了摸那染了一脸红晕的小脸,笑道:“这哪里是使坏,分明就是讨你欢喜呢!”
忍着没有拨开万人屠捏在脸上的手指,卫小歌笑道:“都留给我慢慢喝,今儿就此罢了。”
“为夫听娘子的。”
外面的声息都停了,小孩子乐了大半天估计早累了,也不愿意麻烦锦杏,卫小歌将一桌酒菜收拾了,放入食盒中准备拿回去厨房。万人屠这人的鼻子极为灵光,屋子里若是摆着这些菜肴,难免味道太大。
不料万人屠按住她的肩膀,“哪里有新娘子做这些事,你先等等,我即刻便回。”
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方式,刚出门就立刻返回,卫小歌感觉似乎只眨了眨眼而已。
手里提着热水,万人屠笑道:“洗漱一下,我们安歇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今晚肯定不可能将他赶到后院打坐了。卫小歌笑着摇摇头,在万人屠的注视下,打了水洗面漱口,松开发髻。
难免羞涩,她只除掉靴子,没脱外衫便直接钻入被子中,将红色的锦被一直拉到下巴。
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的万人屠,慢条斯理漱洗,眼角却是斜斜地瞟着自己的新妇,见她双眼紧闭,竟然假装睡觉。
应该是羞怯了。
脱掉外袍,万人屠想了想,却没有除去薄薄的软绸内衫,若裸着上身,小娘子肯定会将他踢到床下。
感觉到一具充满热气的身体挨了过来,卫小歌忙往里间移了移,不料她移了一尺,对方却是挨过了一尺,直到整个人贴着墙壁。
“看你还望哪里躲。”
耳边是热乎乎的气息,身子被万人屠紧紧拥住,一丝缝隙都无,她心头不由得一颤,终究还是有些排斥,这该如何是好?
“不是说,先等我的修为稳固了再说吗?”
将卫小歌稍稍有些乱的发丝拨到一边,万人屠趋身亲了亲她滚烫的面孔,“睡吧,我就抱抱你,什么都不做,不过你这一身外裙可真碍事得紧。从前你受伤那阵,不也在我怀中睡了三天么。”
正犹豫着,却发觉那双大手却是摸到腰带上,果然是长年玩箭的人,手指灵活之极,不由分说地解了开来,卫小歌推开他的手,轻轻叹了口气,“我自己来。”
薄薄的亵衣,几近肌肤相贴,幽香扑鼻,万人屠浑身僵硬,心中挣扎了一阵,终究只是揉了揉卫小歌的肩膀,不敢再做些什么。一来知道她心中未必乐意,其实最重要的,还是怕自己忍不住。
若是伤了她的身子,坏了修为却是难辞其咎。
提着的心渐渐松了下来,卫小歌仿佛对万人屠的认知又多了一些,他其实并非是个禽兽。
龙凤烛一直染着,蜡泪缓缓滴落。
睡得迷迷蒙蒙的,梦里仿佛有一道清瘦修长的影子,一身青衫,在月光下渐行渐远,再也无从可觅。卫小歌猛地睁开眼睛,忽然察觉面上竟然是湿的。
她悄悄举袖擦掉水渍,两情若是不能长久,不如干脆斩了。尽管那风筝早不知飞到何方,手里握着那截丝线,始终断而非断。
然而,此时此刻,真真得断得一干二净。
嫁与旁人,再惦念着那人,对枕边人却是不公平。
“想什么?”
原来他也醒了,武修仿佛都有一份本能,风吹草动便觉察得到。被万人屠那双深沉的眼眸的瞧着,卫小歌忍不住有一丝心虚,“想你,想着我到底是如何嫁给你了!”
眼里还有盈盈泪光,万人屠哪里瞧不见,忍着心头的不快,一边用脚蹭了蹭那双小脚,微笑道:“我对你比天下任何人都要好,你不嫁我嫁谁?”
“我明白你的心意。”
将头靠在万人屠的肩膀上,卫小歌明白,这人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人。如果是独自一人,未必会嫁给谁,可是带着几个孩子再加上系统的缘故寿命无多,着实独木难支。
说了几句闲话,又叫万人屠死皮赖脸蹭了几把,隔天竟然比往常起得晚,卫小歌想起身去修炼,却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圈得死死的。
她推了推明显已经醒了的万人屠,“让我出去。”
“还早呢,今日我就得出京,总得让我抱够了才行吧!”
将脸贴过来,万人屠用刚刚长出来的胡茬子使劲地蹭了蹭她的脸。
真是没完没了,卫小歌头痛之极。可是转念一想,他将会在外奔波许久,的确不能真的将他一脚踢开。
还在犹豫之间,那双大手已经四处游动,痒得无法忍耐,卫小歌忙叫道:“还不快住手。”
话音刚落,嘴巴却被堵住了......
比起卫小歌的无可奈何,万人屠真觉得这世上最折磨的事,乃是与心爱的女子同床共寝,温香软玉在怀,新婚竟然无法一逞兽行。
越是克制,心头的邪火烧得越旺盛,简直非常人所能忍耐。
一边使劲搓揉着卫小歌细致的背脊,甚至彻底不敢碰前方的胸脯,万人屠心想,男人果然都是——禽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