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进阶一天一夜不曾合眼,卫小歌只觉得困顿无比,立刻睡着。
不知为何,仿佛脸上有虫爬似的,头发与脸蛋痒痒的,她不断拨弄,却始终甩不开脸上的虫子。
渐渐地,她连这点微微的痒意也感觉不到了,连拨弄脸的手被人握住也不晓得。
好梦沉酣,睡得人事不知。
万人屠坐在床榻上,握着她的手,定定瞧着眼前的闭着双眸的小姑娘,眼中露出温柔之色。
她先前还有些知觉,这会儿返魂丹的药力应该渗透,三天后才能觉醒。
仿佛有些陌生,又感觉那般的熟悉。
不擅长伪装的她,破绽百出!
与宋天择对阵之时,便已识破,若非与自己配合了无数次,哪里有那般自如。
自己之所以被洗去记忆,背后的隐秘,涉及仙人吗?或许,师父真的没有死去,飞到九天之上了。
不管怎样......娘子死后重生了。
伏下身,万人屠亲到那微微吐气的唇上,强忍着想狠狠咬上一口的冲动。
半晌后,他才起身,嘴角含笑。
“你还是老老实实睡吧,等大王我办完事,再来收拾你!”
转身离开前,他着实没能控制自己,使劲揉捏了几把,可惜娘子全无反应,真真无趣。
......
卫小歌睁开眼的一瞬间,立刻便发现自己换了房间,躺在东厢的主卧中。
原本连外裳都没脱的她,困得倒头便睡,此刻却只余下亵衣,身上盖着带着万人屠身上味道的被子。
她呆滞了片刻,这才跳起身来。
桌上摆着一柄短刀,并非是她熟悉的枕梦,略长略窄。提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是一柄重刀,却比枕梦轻多了,不到二十斤。
想必枕梦此刻在长壮手里,他在自己睡觉之时,另寻了一柄刀。
除此之外,梨花木盒子敞开着,她探头瞧了瞧,里头只余下一枚小一些的白玉簪与一张帕子。
另外那枚簪子应该在他本人的头上,打开匣子的意思是——让自己戴上这一枚。而原本有两张相同的帕子,此刻余下一张,自然是让自己收起。
万人屠......他已觉察到自己是谁,却没有说破。
轻轻一笑,卫小歌拿起簪子,握在手中把玩。
此物没什么机关玄机,尽管白玉温润,品质甚好,却并非昂贵到让人乍舌的好东西。
烧了热水,洗浴完毕,她这才发现箱笼里摆着两身合体的衫裙,一套是绿色,另外一套是杏黄,乃是从前自己常穿的样式。
将长发全部挽起,露出额头,她梳了已婚妇人的发式,然后郑重地将簪子插在发间。
端坐在房间,等到将近天黑也不见万人屠返回,这时她才感觉到腹中饥饿。
“不对!”卫小歌大叫一声,猛地跳起来。
她隐隐记得,万人屠在自己进阶之前,喂了一粒让自己三天都不会饥饿的药丸。
睡一觉醒来,如何这般快便饿了?
那么......睡觉前那颗补血气的药,有蹊跷!
她毫不犹豫绑上短刀,嗖地跳出客栈小院,刚跑没多远,后方传来一声呼喊,“姑娘留步,万人屠说让姑娘在此等候。”
卫小歌旋身落下,御风追来的是一名瞧不出年龄的女子,乍看只有三十许人,眼尾有细纹,若仔细瞧瞧,恐怕不止这年龄。
“敢问这位娘子,前辈走了几日?”
女子笑了笑道:“我姓岑,你叫我岑姐姐便好,客栈是我所开。万人屠已走了三天,姑娘这会儿去也来不及,他即刻便会返回。”
万人屠如何做出这等事,倒有点像穆乘风的作派了,从前他都是带着自己一起,无论什么事,两人一起面对。
卫小歌心中有些不乐,面上却不显,笑道:“多谢岑姐姐照看,我这便返回客栈等候。”
“你若一人等得心焦,不妨到前方荷塘边的翠柳居,我煮茶给你喝!”
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卫小歌摇摇头,抱拳道:“谢姐姐好意,我还是回房等着吧,因前几天刚进阶,尚需要稍稍稳固下修为。”
她去了客栈大堂,食不知味地用了饭菜,便径自回到东厢房。
盘膝端坐在床榻上,不知为何,却无法静下心来。
窦绮,闵子清,还有绝剑大头领燕云天,侍卫大统领王河山,全部战死。李中趌本身的修为未必登峰造极,但是手底下收罗的人可真不简单。
当然,还有死长贵带着一堆大妖的缘由。
长贵他真可信吗?
直到月上梢头,卫小歌点上蜡烛,瞧着微红的烛光发呆。
忽然间,外头传来轻微的衣袂飘飞声,她飞快冲出房门,跳到庭院之中。
小院围墙上,站着的却不是她期待的万人屠,却是一身红衣的长贵。
心蓦地一沉,她立刻问道:“万人屠呢?”
长贵跃下墙头,站在她面前,背着月光的脸上,瞧不出什么端倪。
曾经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弟弟,如今已高出一个头了,长贵的身量与死鬼秦郡守相若,清瘦而修长。
“姐姐,为何你从不问及我的安危?”长贵郁郁道。
“因为多数情况下,都是你自己没事找事,若我为你担忧,这日子根本没办法过。”卫小歌直言不讳。臭小子无风都掀起几尺浪,打也打了,骂了骂了,管不住也懒得管。
“如果......如果我说,他回不来了呢?”
“你做了什么?”卫小歌面上一片寒冷,一体双魂的长贵,神经病又发作?
长贵掉过头,望着围墙外的一株高大的枫树道:“有人一定要瞧瞧你,我带他来了。”
树梢上站着一名华服男子,却是卫小歌最不希望见到的李中趌。
“长贵你......”卫小歌心中绝望到极处,既然李中趌还活着,万人屠并未返回,那么定然凶多吉少。
没有立刻拔刀相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站着,等候李中趌如云中踏步似的,缓缓落到庭院中。
李中趌上下打量了卫小歌,“孤今儿听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原本实在无法相信,不过眼下听你与秦公子说的话,却是信了。卫小歌,你竟死后重生?”
长贵对李中趌,当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小歌想了想,点点头,没有否认。
拼不过,就只能暂且忍辱偷生,自己若有价值,李中趌定然舍不得杀了。
往后再给万人屠报仇......
长贵到底是何目的,真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