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鸢伤着了固然是让荣瑾好一番忙活。不过,真正让荣瑾忙活的,却不是紫鸢受伤这件事。而是,手下薛府派来的几个粗使丫鬟一个个都不将荣瑾放在眼里越发仗势欺人。有好几次,荣瑾使唤她们去打扫庭院,她们都不理睬。更有甚者,有一次,荣瑾洗澡之时,让杏儿去厨房拎捅热水来,她居然就一个人跑到下人院子里和人聊起天来,这一日足足让荣瑾在水里泡了一个时辰,连水都变冷了。她都不见杏儿送热水来,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让红玉去拿热水。
红玉便是荣瑾从此次随行的下人里挑出来的。她是个二等丫鬟,本来是和福儿全儿是一道服侍的。只是,红玉模样生得端正,言行又大方,得了老太太赏识,送到孟时骞房里。不过那时,孟时骞刚刚丧妻不久,心中无意,也做不知道没有收下。她的身份就一直半个奴才半个主子的不上不下是搁着。现在荣瑾将她收做了房里领头丫鬟,便是将她身份定下来了。一来是好让她断了念想,二来也正是用人之际,她不能缺了个左右手。
红玉虽说跟着荣瑾不过几日,学得倒是挺快。荣瑾看着心里喜欢,想着紫鸢的伤怕是还要好阵子才能好。就算是回去,光是胭脂恐怕也忙不过来,不如先培养一个左右手,也好帮着管一些府外的庄园。
红玉自个说是外边来的丫鬟,签了死契,这辈子都是奴才,婚嫁也不由自己做主。原先的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靠着自己的月银过日。荣瑾对她说了想提她做大丫鬟的事情,倒是让她喜出望外了一番。荣瑾心想这也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主儿,和紫鸢脾性倒是相似,便也放着她去做了。
在薛府又待了五六日,紫鸢的伤虽然未全好,但暂且也能下地了。只是脸真如那百灵说的,留了疤,斑斑驳驳的,细瞧着怪吓人的。紫鸢为此暗地里抹了好几回泪,荣瑾请了大夫也于事无补。都说女子容颜是半条性命,紫鸢这一来,整日便跟失了魂似的。
这一日,荣瑾想着带着紫鸢在花园里散散心,期望这一时的晴天能让她舒怀。
刚一进花圃,却看见那铁塔一般的泰山正站在路中央。看来那薛三少又在路上捉弄人了。
果不其然,有两个小丫鬟领着水桶,正往那方向去,虎头虎脑的撞上了泰山,被吓了一跳,赶忙往回退。却只见泰山却冲着她们气势汹汹的跑过来。泰山生得高大,荣瑾上一回也算是和他近距离接触过,身子大,脑袋小,若是不仔细瞧,还以为是一座一动的肉块似的。那两个丫鬟吓得是面无人色,还以为是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没命的跑。//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其中一个小丫鬟一个不小心慌张里摔倒了,眼见着那巨人就要往那姑娘身上踩了。荣瑾一看,终究是条人命于心不忍,便放开紫鸢的手道:“我先去瞧瞧,你在这里呆着。”
紫鸢看着铁块一般的人影,心中也是发憷,连忙点点头。
荣瑾抬头看了看周围,果不其然找到一抹水蓝色的身影隐藏在树丛里,便轻咳一声道:“薛家弟弟,真是好兴致。欺负两个丫鬟都能这么来劲。”
薛正见自己早已暴露,便纵身从树上跳下来,掸掸袍子道:“孟二奶奶,不也好兴致,喜欢看人热闹。”
荣瑾只是浅笑道:“三少,不知是否忘了。上次赌约,你输给了我,现在你应该叫我姐姐。”
薛正掏掏耳朵,一双大眼睛骨溜溜个转一圈,似是想到了什么鬼主意,突然恭敬起来,有模有样的作揖道:“薛正见过姐姐。”
荣瑾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好以不变应万变道:“三少多礼。”
薛正随即道:“正儿此次倒有一件难事,劳烦姐姐费心。”
荣瑾心想,无事献殷勤,果然非奸即盗。这三少实在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一声姐姐怕是要让她台阶难下了,于是撑着笑道:“请讲。”
薛正突然惆怅的叹息一声道:“事情是这样。泰山是我从小玩伴,长我五岁,如今我将要行冠礼,泰山却尚未娶妻成家。再过几年,正儿就要纳妾了。思及此,正儿觉得愧对儿时玩伴,于是便想四处帮他物色良妻。姐姐家中姊妹众多,想必定能许一个给我好友做妻。”
荣瑾脸上有些难看,心想:这三少不知是说笑还是当真,竟会向她讨要亲事。先莫说这泰山长得这般骇人,就算是眉目如画,他的身份也只是个奴才,岂能和自家的姐妹相配的。拿韩家千金大小姐去配一个奴才,岂不是让人笑话。
薛正见眼前人不说话,眨巴眨巴眼睛,去拉她的袖子,他本就生得精致同瓷娃娃似的,双眼宛若琉璃,浅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便流露出来,让荣瑾心思一旌,有些蛊惑了似的,吞咽道:“三少,请,请,请。”
少年的殷红的舌头舔了舔粉嫩的唇,嗡的一声,荣瑾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又像是点着了火星子一般,燃烧起一簇小火苗来。
少年的眼睛像是上好的琥珀,一眼瞧过去,都能将人给陷进去。荣瑾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嘴巴似乎开了又闭,可是究竟说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突然一阵剑气带着狂烈的风,在荣瑾耳畔划过。几缕碎发缓缓飘落空中,荣瑾浑身一个激灵,像是叫冰凌给刺着了一样,寒彻脚底。
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的少年已不在原地,空中只留下他诡异的笑声。那个巨人也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捉着的两个丫鬟,往外跑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这时,紫鸢忙着跑过来,紧紧攥住荣瑾的手道:“奶奶,可吓着我了。您这是怎么了,说说话呀?”
荣瑾还似乎沉浸在那一片梦幻里,她回忆起山上大片的山茶花和老旧洋房里花园里那个泉眼一样的少年,他和煦春风笑颜如花,是自己记忆里最美的一只夏蝉。而如今,她粉身碎骨,他已为人父。
薛瞻自竹林深处踱步出来,见荣瑾这般,放下箭羽,从怀中取了一个青色小瓷瓶,拔去木塞,放到荣瑾鼻前闻一闻,荣瑾的神智这才缓缓清醒过来。
“奶奶,您方才是怎么了,竟像是被摄取了魂魄似的。”紫鸢担忧的看着荣瑾。
荣瑾面犹苍白,自己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道:“我也不曾知晓。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给摄魂了。”
薛瞻见状,眉头深锁道:“表妹,我自知今日说的话无礼。但是,还请表妹速速回京。薛府恐不是久留之地了。”
“为什么?”荣瑾见薛瞻此般神情,想必是想到了什么,依依不挠道。
薛瞻叹一口气,心中暗啐:这女人果真是没眼力,今日被人摄魂过后,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真不知道是鲁莽还是傲慢。“表妹不便多问,我也是为你好,念在同宗,你回去之后最好早日请得道高僧为你化解。”
这么一说,荣瑾就跟不肯走了。她向前一步,拉近和薛瞻的距离,咄咄道:“表哥,你今日来救,我自然感激不尽,但是,你贸然要我离去实属不礼。你既然要我走,总得给我一个理由。你若是不说,我怕只能将今日之事告之侯爷,还请他为薛三爷的无礼做个决断。”
薛瞻摇摇头,现在他是坚信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鲁莽或者是傲慢了,她完全是愚蠢,蠢钝如猪!之前吃了一次亏了,难道还想吃第二次么?看来今日不说,她是不会死心的了。若不是娘亲嘱托自己一定要看好她,他是实在是不想和这么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打交道。
薛瞻清清嗓子道:“此事是薛府家事,不过既然表妹今日遇到了,我也不得不说了。我三弟他其实天生会巫蛊之术。我小叔生性不羁,年轻时曾游玩与江南一带。那时与一个苗女有情,两人私定终身,便有一子流落在外。后来,我三奶奶久不育子,我小叔恰好想起有这么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便亲自下了一趟江南将他带了回来,放在小婶房中寄养。他因幼时在南苗部落生长,又留有一般苗族血液,于是天赋异禀,从小就会苗族禁术摄魂术。表妹,方才正是被他的摄魂术所迷倒,以致心智不明,胡言乱语。”
荣瑾疑惑道:“那这和我速速离去有何关系?”
薛瞻快被眼前这个女人给弄疯了,便恶狠狠道:“不然,你以为薛三少是你随意可以惹怒的人么?只怕你现在已经中了他的咒术,你还是尽早回去医治吧。”
荣瑾虽然和薛正不曾多做了解,但是她直觉只觉得这样有着这般眼睛的少年不是一个坏人。她不再说话,径直走到那两个被吓的丫鬟身边,只听见那两个丫鬟哭得梨花带雨,神智已有些不清醒,嘴上只知求饶道:“三少爷,我们再也不敢干坏事了。求您饶了我们吧。”
荣瑾唤了薛瞻过来,让他听听。薛瞻不以为意道:“这两个女子兴许也是被摄了魂魄。你为何总不信我言。我与你是表兄妹,自然不会害你。”
“那表哥,为何不相信我的话呢?薛三少爷也许并不是同大家想得那样残暴不堪呢?”若是他真是这般毒辣,早在她初见他时,他大可将她摄魂一走了之,为何会愿赌服输呢。荣瑾极力争辩着,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是在刚才相视的一刹那似乎感觉到了那琥珀色的瞳仁里掩埋着的悲伤。
薛瞻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神智清明,不想是被摄魂了,但是却为了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和自己这样争辩。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所知晓的韩荣瑾在她这十六年里不曾与人过多交往,更何况争执。眼前的这个人仿佛是一株冬日里逆风盛开的木槿,明明不合时宜,却让人挪不开眼。他终是不想再和她多言,只怕自己身陷,淡漠道:“既然表妹执意,子瑜只能祝愿表妹能心想事成。”说罢,摔袖而去。
荣瑾气鼓鼓的看薛瞻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小声嘀咕:“这人实在古怪,说来便来,说走边走,真是讨厌得很。”
紫鸢指着地上两个痴痴呆呆的丫鬟嚅嗫道:“小姐,她们怎么办?”
荣瑾掸掸袍子,眉头一挑,计上心来道:“自然是带回去好生照看,然后还给薛三少了。他的东西怎么能落下。”
她既然喊她一声弟弟,自然要好好教一教他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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