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起这年底里最大的盛事,莫非两件,一件便是京都有名的相府小少爷办六岁诞,另一件便是大棠百年名门汇聚一堂的四家会。因着这两件盛事,长安大街上的人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
叫卖的小贩,来往的人群,马车往来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青色的车顶,棉布帐子,这般朴素的马车落在了长安大街上仿佛沧海一粟一般不起眼。而在这不起眼的马车里坐着一位华贵妇人和一名正在闭目小憩的男子,这妇人正是方氏,而这男子便是韩家次子韩子俊。
只见两人脸上多有疲色,怕是连夜赶路前来。
此时正值长安大街上最热闹的早市,过往人多,马车一时间也不得前进。
方氏听得外边叫卖声不断,便掀开帘边一角,往外瞧去。街道上车水马龙,高门酒楼鳞栉次比,又见街上马车多是紫顶红盖,官家气派,心中感慨:虽江南之地富庶,却不及京都贵气,天子脚下果然生得不一样。
马车渐行至人烟稀少出,出了拐角,远远的便瞧见两座石狮子。方氏忙整了整衣衫,仔细摸了头上珠钗,复了又不安心,对着韩子俊询问道:“俊哥儿,快给我瞧瞧。我这模样可是好,不会叫人笑话了去吧?”
“奶奶莫要担心了。你今日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江南御造坊里的上品,莫说是去相府,就算是去皇宫都不逊色了。”说话的是顾妈妈,隔着帘子听见了方氏一番话,忙不迭的便赞道。
韩子俊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方氏见他不欲理睬,不再多言语,只是一直瞧着车外的动静。
马车停在了侧门,丫头搬来脚踏子。顾妈妈手脚利落,先一步下了马车,随后服侍方氏和韩子俊下了马车。小厮跟着跳下了马车。
孟府侧门开在北边,虽不如正门气派,却也是高墙大院。青瓦白墙,足有三丈之高,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只白色的巨兽安静的蛰伏在暗处。//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韩子俊下了马车,只细看了一眼,便不由心叹,韩府比之相府仿若孔雀比之凤凰,虽则富丽,却不及贵气。如此一想,心中便登时充满敬畏,连带着看门口的护院的目光也尊重了几分。
韩府众人下了马车,皆坐上了轿子,一路从侧门抬至栖霞阁。下了轿子,又有嬷嬷跟着领路,将方氏和韩子俊带至主房门外,这才躬身道:“韩夫人,韩公子,还请先容我去向老夫人禀一声。”说罢,又行一礼,转身入了房。
不及片刻,只听见里面传来笑声。随即从房内走出来一个丫鬟,杏眼娥眉,姿容皆是秀丽,目不斜视垂首道:“韩夫人,韩公子,还请进屋说话。”说着,便唤杏儿打帘。
进了屋子,方氏刚要行礼,老夫人已先一步道:“亲家母真是见外了。都是一家人,拘泥这些做什么。”说着,便唤容妈妈搬来软垫垫在凳子上,服侍方氏坐下。
韩子俊拱手作揖道:“见过孟夫人。”
孟老夫人抬眼细细看了韩子俊一眼,忽而笑道:“都说江南女子俏丽,见着荣瑾,我已是欣喜。没想着今日见着荣瑾的哥哥,也是这般俊俏。当真是好水养好人啊。快些起来,地上凉,可别冻着了。”
韩子俊起身入座,抬眼而去,眼波所及处,只见方才那丫鬟正侧侍在孟老夫人身后,想是身份颇高的大丫鬟的缘故。
孟老夫人见方氏拘谨,便和蔼道:“亲家母,来时可曾见了荣瑾?”
谈及荣瑾,方氏眉目渐渐舒展,道:“还未曾。一进来便来给孟夫人请安了。想是过会儿自然能瞧见。”言毕,又恐不放心问道:“谨哥儿和孟女婿可过得舒心?”
孟老夫人见方氏神情恳切,叹一声天下父母心,遂道:“韩夫人且宽心。这小两口过得如胶似漆的,哪里还有旁人说话的份啊。”
听孟老夫人这样一说,方氏心中松一口气,她最怕的便是失宠。自己容貌平凡,身份也不高,嫁到韩家未及一年便已是失宠。此后个中苦楚只有她一人知晓。她心中最怕的便是自己的女儿也会这般重蹈覆辙。
韩子俊见方氏这般,也满心宽慰道:“母亲自当放心。孟大哥为人正直,有情有义,自然会对妹妹好的。”
孟老夫人见只有方氏到来,心中也存了一分疑惑便道:“韩夫人可是一人前来的,不知韩老爷可曾来了?”
谈及父亲,韩子俊的脸色变了一变,拱手道:“孟夫人还请恕罪。父亲家中有事不得脱身,还要在迟些日子来。”
见此,孟老夫人心中已是了然,看着方氏的眼神更增几分同情,道:“要亲家百忙之中抽空才参加孙儿的诞辰,真是失礼了。”
韩子俊忙道:“孟夫人哪里的话。即使妹妹的孩子,也是韩府的外孙。我们欢喜还来不及。”
孟老夫人见韩子俊应答如流,从容有度,心中暗自赞许。众人又扯了一会儿家常,孟老夫人便送方氏和韩子俊离去了。
容妈妈一路将方氏和韩子俊送至松子林外,服侍他们上了青布小輦。马鞭一扬,青布小輦便在容妈妈的目送下一路行远。送去了方氏和韩子俊,容妈妈回了园子,打了帘子进门,只瞧见三小姐又坐回凳上了。
容妈妈见孟老夫人正喝茶,随即禀道:“老太太,已将韩夫人和韩公子送走了。”
孟老夫人点点头,随即挥手屏退了屋内众人。
孟若兰突然间笑道:“娘可见那方氏的模样,我瞧着啊,不过是个软柿子。想来江南韩府也不过如此,当家主母都这般没有气势,家中岂会安宁。也怪不得嫂嫂嫁过来之前是那般性子。”
孟老夫人叹一口气,面色如常道:“方氏虽不可用。但方氏之子倒是个可造之才。韩府只有两子,长子庶出,虽有个有势的娘,到底不过是个侧的,终上不了大台面。韩子俊虽说这个娘不怎么争气,可瞧着挺懂事的,至少不是个累赘。孟府外族日大,二老爷那一支里又选不出人。婉君这孩子心思又总不在正道上。怎么说也得有些新人出来了。”
孟若兰啜一口茶,半响忽道:“听闻泗水表哥在军中出了事情?”
谈及自己的侄子,孟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他在军中与人饮酒作乐,被监军发现,吃了五十军棍,去了半条人命。这会子送回两广养伤了。”
孟若兰疑惑道:“表哥性子沉稳,鲜少做出出格的事情。这次的事情定是受了人的教唆。娘可曾派人去查了?”
“去了,是姬家的姨娘捣的鬼。我已经派人送了书信。具体怎么做,想必你舅舅也知道。”老夫人吃了一口茶,淡淡道,眼中一片肃然。
孟若兰又问道:“巧果可曾有什么消息来回?”
老夫人冷笑道:“自然是天下太平。二房的手段厉害,能让她看出什么来?”
孟若兰见老夫人语气不善,便试探道:“娘的意思,难不成不想留了?”
老夫人放下茶碗,凝神半响。孟若兰恭敬的端坐着静待下文。垂眼半响,仍不见孟若兰求情之言,老夫人松一口气,和善道:“这棋子虽出我所料,但是却不是难以摆正的。更何况,她依附我更多,不敢有所不敬。时日还多,我自然可以慢慢调教。”
孟若兰淡然:“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我来这儿也久了,便先退了。娘您也请早些歇着吧。”说着,孟若兰起身行一齐眉大礼。
出了栖霞阁,云锦扶着孟若兰上了马车。一进马车,孟若兰的腿霎时便软了,她伸手一摸,额上全是冷汗。幸而,她当时沉得住气。如若不然,母亲起了疑心,定是留她不得了。
看样子,老太太对她渐有了防备,她须得快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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