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感侵入的时间点恰到好处,正逢圣诞节日,班里私下组织了活动,约在晚上一起翘晚自习,去文化路的广南大厦来个一醉方休,提前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岑枝盯着手机屏幕,看消息一条条在眼前疾速奔走。
都在一致地刷着:MerryChristmas!
她不觉喟叹,区区一个西方节日便将人所有的情绪调动起来,集体翘课,真是旷古奇闻。
不过也可能是托了她的福,她得了流感的消息一经传到班主任耳里,班主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思索着今晚不如放假。
哪晓得学生们早已逃之夭夭,独留班主任空守教室。
“小姑娘,发什么呆呢,手臂伸出来。”医生冷不丁的话语将她的思绪拽回。
岑枝立马撇过头去,目光恰好对上搁置在桌上的保温桶和便利贴。便利贴上写:我晚点过来陪你,你先好好睡一睡,有事电话联系。保温桶里是火腿青菜粥,清淡的吃了不那么反胃,能吃多少是多少。ZYY。
针尖扎入血管里,有片刻的疼痛。岑枝轻微抽了口气,问医生:“送我来医院的那个男生走了多久了?”
医生仰头想了想,“啊,那个小伙子啊,一刻钟前走的吧,在这之前陪了你好久呢。生怕我把你吃了,舍不得走。”
岑枝尬笑:“他眼神有问题,有一只是斜眼,看人不顺眼。”
医生听这话,不由得大笑起来,“小姑娘还挺护着他,对了,赶紧把那小黄鸡保温桶里的粥给吃了,你睡着了他没喊醒你,也不知道粥糊了没。”
“没关系,能吃就行。”
医生莞尔一笑,退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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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节日气氛太浓,医院里竟然也装饰了一番,每间病房里都放了一颗圣诞树,金色铃铛、七色彩条以及翠绿的松树交相辉映,还添了温暖气息。
她抱着小黄鸡保温桶,指腹摩擦着桶壁,整个小黄鸡是凸出来的,摸上去有几分暖意。
嘀嘀嘀,手机提示音在静谧的环境中突兀地响起,尤为炸耳。
她迟疑了半晌才拿起自己的手机,确认是有人发qq消息给她,那人网名很陌生,叫做S先生。
S先生问她:晚饭吃了吗,想不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她回了句:你是?
随后对方长久的没有回消息,倒是班群里有人发照片,照片里的小世界斑斓多姿,头顶五光十色的灯管,脚踩软绵无声的沙发,每个人的表情很放纵又很矜持。
她在里面找到周游叶的身影,穿着一袭白衬衣,嘴边噙着微末的笑,手里端着一杯绿茶,看似清新淡雅的形象,实际却轻佻又少许浪荡。
他身边还坐着尚语、郭鹏鹏、何笑笑等人,就连淑女许鱼都在。
嘀嘀——,qq提示音又陆陆续续响了起来,这回是周游叶通过班群给她发的临时会话。
他也问:晚饭吃了吗,还想不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就过去医院。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回:不用了,你好好玩,流感人群你可得罪不起。
那边迅速回:怕什么,麻辣烫吃吗?
她安静了会儿,当做没看到他这条消息。她再次端起保温桶,手摸着小黄鸡,视线不由自主地凝视着频繁爆照片的班群,一个个嗨得像是在梦游。
周游叶和尚语也相谈甚欢,两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都成了一眸弯月。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或许他今晚会来是个笑话。
她开始等啊等啊等,从下午的五点半到八点半,都不见有人推开病房的大门,唯独定时查房的护士。
隔壁床躺着的是个三十岁的青年男人,身边多的是鲜花与人群簇拥,从来不缺少无人陪伴。
这天差地别使得她缩回被窝,拉下一角,安静地俯瞰城市风景,灯光很亮也很凉。
“脸上怎么生了个垮掉的笑容,见我来了就这样?”
宋滕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时,她起初一愣,心中莫名飘过一线失望。
她解释:“你还是别进来,我把流感传染给你这责任可担不起噢。”
宋滕手里提着从蔡记买来的咸豆腐脑,胳肢窝下夹着一堆试卷,侧身一递,“我觉得先给你试卷比较好,晚饭想必你已经吃过了,豆腐脑等你试卷做完了再吃。”
他跟个老和尚念经似的,不停地说:“不管今天有没有去考试,都先试试。你有信心没,前二十。”
她执笔咬唇,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抓住试卷不放,好似真的沉沦到题海里。
宋滕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旁边,手撑着脸颊对着玻璃窗瞧。
玻璃窗映衬出背后的景象,而他于病房门隙中得见走廊里一盏昏黄的老灯下,泄露一线孤影。
宋滕说:“行了,都转钟了,你快睡觉。”说着便强硬地收走试卷,不再让她继续做题。
岑枝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最后放弃。她下意识地又拿过来保温桶抱着,低嚅,“我进不了前二十。”
“merrychristmas!”宋滕出其不意地给她一个拥抱,使得她十分错愕,他低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觉得这东西要是掉了,很可惜,所以还是给你带来了。”
她不明所以,直勾勾地见他从背后拿出一个浅棕色的笔记本。
她愣住,“我的。”
宋滕笑了笑,“今晚不陪你了,家里还有要事处理。”
岑枝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关心的话,可惜好像太迟了,她只好歪头眯眼笑,“快走快走,免得得病。”
“那是,我消过毒的。”
他背对着她挥手,逐渐消失在昏黄的灯色下。
岑枝望着那一抹昏黄,觉得那颜色和小黄鸡的颜色真是像,看着便使人温暖又孤独。
这个时间的班群仍然在活跃,时不时地补上一些照片,她看着手机左边显示栏的图像,周游叶的绿色叶子图像是黯淡的灰色。
她照旧发消息过去敲他,“在?你还来吗,你的保温桶我给你洗干净消毒了,有时间过来拿。哦,谢谢你的粥,很好喝。”
嗡——,突然震动。
对方回消息:“啊,抱歉啊,来不了。我被班上的疯子门拽住不让走,悲催。”
“那你玩得开心。”
“好。”
对方的图像彻底灰了下去,她合上手机,眼角余光瞥着溜进病房里的昏黄光线。
她记得这一晚没睡着,外面的灯光也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