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到指定的地点,后脚周游叶便发来消息,询问她具体地址,毕竟69号公寓并不小,单是从外面看过去,并只觉直冲云霄,气势磅礴。
周游叶瞧了半晌,虽心底有疑惑,但到底还是高兴的,她主动约自己出来见面,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权当是跟着她的心情走了,不在乎别的罢了。嗡——,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视线下移落在亮起的短信上,短信上是一行简短的字:6楼9C。
他凝滞了会儿,才抬腿按照她所说的,不疾不徐往前走,刚走没几步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男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瞥中带着邪气,令人浑身不舒畅。
周游叶停顿了会儿,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半天,男人朝向的方向恰好也是他正要去的地方。他敛眸思索了会儿,跟上那人的脚步,状若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
男人似是所觉,两人进电梯后,不约而同地看了眼对方,却又在片霎移过视线。空气很闷,压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周游叶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自言自语:“这天儿是真热了。”
身旁人附和道:“确实是真,热了。”
叮咚,电梯门开了。
身穿白衬衣,领扣系得一丝不苟的那人走出电梯,步伐停顿了一下,大抵有想回过头来提醒电梯里站着的人,然而也仅几秒的事情,男人低笑了一声,迈开长腿,消失在拐角处。
周游叶斜倚着,睨着电梯按键那块儿,他方才那个男人同时进电梯时,故意没有按电梯,就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是否与自己猜想一样,也是去9C,果不其然,男人就是去往那儿。他便当下换了按键,7楼是个好去处。
阴暗的楼梯间里,墙上的绿色通道安全标志牌闪闪烁烁,仿佛带着一丝诡异。他坐在阶梯上,安安静静听里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音,若仔细听了,可辨别出一直在说话的声音是一道男声,冷冷清清,并无半点嘘寒问暖之意,到更像是公事公办。
周游叶不免凑近了些,扒开一丝门缝,瞧里头光景,一扇玻璃门的掩映下,是岑枝瘦小的声音,与她面对着的是一个可以称得上肤白貌美的男人,皮肤白得近似没有血色,而嘴上却又是正常的血色,这样的组合,叫人脑子里第一联想到的便是西方世界里流行的吸血鬼,极富心计。
吸血鬼男人客气疏离地讲:“岑小姐,我这里有一份录像带,你可以看看,另外,我需要给你做一个复查。”
岑枝说:“什么复查?”
“有关你记忆的事情,对于你现在记起了很多事情,我表示很高兴,但也不确定你是否会再次犯病。”
岑枝眉头微蹙,“抱歉,能说人话吗,我需要通俗易懂。”
陆白握拳捂着嗓子,咳了咳,“你先看完录像。”
岑枝将信将疑,斜乜着他,往里走了半步,当她再想要踏出半步时,身体仿佛有记忆,不愿再踏足这地方,甚至是表现出一种反感。
她凝视着陆白,好看的皮相上此时挂着好看的笑,那笑像是细腻的钩子,丝丝入扣,勾引着人往下一步走。她盯着他的双眸,娇俏一笑,状似听话的抬腿往里走,却又在下一步峰回路转,折转回来。
“陆医生,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岑枝双手绞在背后,天知道她是拧着自己的胳膊,才避免让自己陷入他的催眠里。
“嗯?”陆白装傻,“岑小姐取笑了,大家都是你情我愿的,并没有谁强迫谁。”
岑枝叹气,“既然这样,那我还是改天再来。”
“欢迎,希望暨时是岑小姐一个人。”
话落,他挑起下巴,朝着不远处的门缝仰了仰头,以至于就在那短短几秒内,岑枝偷梁换柱,将U盘掉了包。
“不用了,不会再来了。”岑枝扬了扬手中的U盘,“我就回去看看录像,重新认识一下从前的自己,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前的记忆不要也罢。”
看着她手里拿的U盘,陆白起惊讶了一下,“我确实小看岑小姐了。”
她自嘲,“经不起夸,你就当现在的我是神经病好了,反正也不缺你一个,不是吗?”
陆白抿嘴笑了笑,做了一个请出门的姿势,“岑小姐好走。”
岑枝握紧手中的U盘,笑意盈盈地从他身边越过,却又在越过的瞬间,问他,“你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好吗?”
陆白一愣,思绪陡地被拉得很远,他顿了会儿,嘴边牵起三分弧度,“很好。”
“啊,这样啊,谢谢你们真把我当傻子了。”她无比绵长地感叹,“记得在高二的一节音乐课上,音乐老师曾放过一部电影,叫做《楚门的世界》,里面的主人公出声便被上帝选中,作为真人直播秀的主角,而他本人却不知晓,还以为他生活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然而世界上并不是。他的一切一切,全都是被人规划好,被人看在眼里。陆医生看过这部电影吗?”
头顶的灯光昏昏欲睡,打着懒散地气息,落了人满身。陆白兴致盎然地听完她的话,绞尽脑汁在脑内搜索一番,才模糊想起这部电影。
“大约看过,也是很早前了,是一部不错的电影。”他煞有介事地点评。
岑枝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一边走一边拿手机打电话给周游叶,而对方的电话却显示通话正忙,无法接通。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躁,手中的拿着的U盘也像个烫手山芋,烫得她掌心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再度拨打周游叶电话时,对方接通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你人呢,去哪儿了。”
“我在电梯口。”
啪嗒一声,电话挂了。
岑枝无力地握着手机,不愿再去思考这些恼人的烦心事,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像个疯子,什么都开始怀疑,仿佛周遭一切都是假的,她像是生活在一个被人安排好的世界,按部就班,看似生活美好,实际上她却是一无所知。
“岑枝,跟我走一趟。”二话不说,周游叶拽着她的手往外走,脸上表情凝重,乌云密布。
她垂着脑袋,不说话也不想说话,好像什么都很累,她一点儿都不想动。而周游叶偏偏在耳边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好像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突然就缓和了似的。
“周游叶,你吵得我头疼,我今天找你来,本意是想让你帮我个忙,谢谢了。”她淡淡地说着,甩开捂着他手,自己揉着手腕,继续发呆。
他像刚吹起来的气球,瞬间被针扎了一个孔,什么脾气都没了。他换了口吻,继续讲,“时昀刚打电话过来,她说有事情要单独和你说。”
岑枝脚步顿了一下,她停下来,望着他的脸几秒,确认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是真的担心,又是真的对事情的一无所知,他同她一样,是个局外人。
“时昀没说别的吗?”她轻描淡写。
“没……”
一个字单音节还没发出来,手机连环夺命CALL便打来,铃声一声赛过一声。岑枝瞧了眼他的来电,模糊可以看机“语”的字样,周游叶瞥了眼她的来电,是时昀。
彼此心照不宣地看过后,各自接起电话。
岑枝绞着手里的一撮头发,听电话那头的连珠炮弹,在耳边轰炸。
“卧槽,小枝枝,我现在只有在厕所里才有机会和你说,这不说实话憋得我心里难受啊。跟你讲啊,当初救你的是周游叶,什么狗屁的宋滕,完全不是好吗,老娘完全是被要挟……嘿嘿,不多说了。”
“我能信你吗?”她有些沮丧,“我连自己都信不过。”
时昀卡壳,过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不就是失忆……你怎么整得像是记忆错乱了,还是精神混乱了。”
“大概都有吧。”
“………………”
“认识陆白吗?”岑枝忆起时昀既然是在医院里工作的,理应对搞医学的有名气的认识,像陆白那样的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时昀口吃,说话都磕磕巴巴,“什、什么?你见到陆白了?陆白挺知名的,是擅长催眠疗法的心理治疗师”
“哈?不会是类似徐峥和莫文蔚演的催眠大师?”
“哈?这么简单就打发了,你怎么越来越冷幽默了,不要用这么冷淡的语调这样说嘛……类似是类似,但陆白专业得多。等等……!你说你去见陆白了,也就是说你曾经在他手里治疗过?”
岑枝缄默,撂了电话。
转身想走时,一只温热的手扣住她的手,周游叶紧紧抓住她,好像生怕下一秒她就跑不见了,找不到了。他招来一辆出租车,在她没反应过来前,懒腰将她抱起,塞进车里。
“司机,到这个地方。”他利落地将手机抛给司机,自己也跟着坐进车里,立马解释,“需要你帮个忙,家里人吃团圆饭,我没和他们说离婚的事情。”
岑枝满脑子都是前一刻的事儿,对于这件事儿也就不那么在意了,正好各帮各的忙,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