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叶到指定的地址时,面对眼前偌大别墅,疑惑渐深,别墅立于一座小山坡上,墙壁上爬满了常青藤,门口停着一辆车,好几个人彪形大汉在门外看守着。
他犹豫了会儿才走上前去,那几个长相凶悍的大汉立马将他堵住,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口气不善:“不准入内。”
语毕,就想身后将周游叶擒住。周游叶反应快,跳开几步,远离那几人。那几个人倒也不着急动手,立马退回原地整齐划一站着,似乎是在等待某人的到来。
不过几秒,果真有人西装革履地走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三层阶梯上与他遥遥相望。
宋滕举手示意,“都是老朋友,不必这么紧张。进来喝口茶?”
“不用,岑枝在哪儿?”周游叶开门见山。
宋滕眯起眼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这种事情不是你最清楚了吗,你怎么反倒问我,觉着我把她藏起来?”
他说得轻巧,仿佛局外人一般,与这件事情无丝毫关系。
天色岁青淡,西边却黑云攒集,大有朝这边移动而来的迹象,周游叶绷着的一张脸此时绷得愈发厉害,眼里更是仿佛淬了寒冰,尖锐刺骨。
“宋滕,我并未对不起你,也不欠你什么。”他的话已仁至义尽,再继续说下去也是无话可说。
宋滕“嗯”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走下阶梯,走至他面前,陡然笑容灿烂,随即便是揪着他的衣领子,给他的肚子上来狠狠掼上一拳。
“你欠岑枝的,就是我的。”
周游叶蹙眉,反手也抓住他的衣领,咬牙不客气地反驳:“抱歉,你算她什么人,朋友?蓝颜?还是说备胎?”
“备胎”二字一出口,周游叶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笑中带着丝丝嘲讽,“你那么在乎她,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没在一起呢。宋滕,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很多事情可能变了,可她喜欢的仍旧不是你。”
宋滕起初听着觉得有些意思,听到后面他开始发笑,笑声有些刺耳,不知是掺杂着太多的悲哀还是可笑,他松手,勾了勾手指,招来那几个彪形大汉,同他们小声耳语了几句什么才转身回过头来望着周游叶,笑的从容,“你先打赢了这几个,我可以考虑让你见岑枝。”
周游叶握拳,想上去再教训他,可理智并不允许,他冷静地问,“宋滕,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发生了什么?”
宋滕吃惊了一下,“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晚了?我还以为你会查到一些资料或者什么,怎么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顿了顿,“你赢了,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毕竟不在一起多年,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周游叶没得选择,他在疯狂找岑枝的那段时间不是没有差人查过宋滕的资料,可别人发送过来的邮件里,只有简短的几行字——资料被封锁,无法查看,查了好几次得到的仍旧是这样的结果。
他几乎沮丧到极点,宋滕说得没错,不在一起共事,不在一个城市一个省份甚至一个国家,那遥远的几年里相当于折断了关系,加之宋滕一出国基本是音讯全无,高中玩得好的那几个人皆不知道宋滕的消息,时间一久,也就不在乎了,愿意联络就联络,不愿意的话,别人可能忙去了呗。郭彭彭那会儿也出去当了兵,他身边的同性好兄弟就这么两个,其余的都是女性同胞们,他也就打消了吃饭喝酒的心思,忙于工作。
他耸肩,“我答应。”
宋滕付之一笑,往屋子里走去,同时也一声令下,“别把人给打死了。”
几位彪形大汉得令,开始行动,不遗余力地挑他的痛处下手。周游叶以一敌五,有些吃力,不多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变了样。他刚一个反脚将其中一个大汉的踹了过去,不想左下角的人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就像他砸来,霎时血迹顺着额角留下来,他身体晃了晃……
打斗还在继续,立于阳台上的人观看了半天,才将窗帘拉上。
宋滕望着对面被捆住的岑枝,“心疼吗?”
岑枝瞥着楼下混战,面上依旧如平静湖面,瞧不出一星半点儿微澜,她眸光与宋滕对视,对方的眼里装着柔情,可是令她觉得陌生,他是在透过她看向别人。
岑枝问:“我以前自认为了解你。”
“你的了解是指哪方面?”他搬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她,“枝枝,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
“承受不起。如果你指的好是像现在这样?”岑枝看了看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笑道,“恕我不敢苟同。”
还没等宋滕开口,岑枝继续说,“既然已经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对我的记忆做了手脚,更明确地来说,封存我的记忆,是吗?我不想你同我绕弯子,你直接回答我。”
宋滕摊手,“是。”
话已说开,再绕弯子下去两人之间是聊不下去,且不说宋滕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举动,她猜不到,这个她最信任的人会怎样给她最狠的一刀。
她问:“地震里是周游叶救的我?”
“是。”
“封存的记忆都是我和周游叶的?”
“是。”
“都是些……什么样的……”
“对你的好。”
岑枝沉默了会儿,才敛眸低声说,“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次过后还是封存记忆吗,这样的我还是我吗,宋滕,那是满足于你思想里的我,而我本身却被永远的封锁在黑匣子里,自以为无忧地活着。”
宋滕一怔,温和地讲:“既然他让你痛苦,那么我选择让你忘记,忘记他存在过的痕迹,何尝不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做事并无缺漏,你近年来也愈发让人放心,我也就放了心没让人盯着你,也就不知道从过年那会儿你们就纠缠在一起,事态发展之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你们就结了婚。为什么你选择的人偏偏是他,他伤你伤得真的还不够吗?”
她抬眸,轻声问,“你是以什么资格为我做这些?在此之前,我的生活我的家人都在你的掌控里?你的能力,出乎我的意料。”
宋滕不答话,岑枝也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她想过千千万万中的可能,从没想过她的人生一直被别人操控,看在眼里,而这个人竟是她的挚友。
一米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溜进来,点亮并不宽敞的房间,消散了些沉默的气氛。她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于是眯着眼透过窗帘缝隙捕捉外面的动静,打斗声音还在,哀嚎声也时不时响起。
陡地,周游叶的声音扎破空气,传到耳边,他近乎是大吼:“宋滕,实现你承诺的时候到了。”
宋滕依言走向窗外,扒开窗帘,睨了眼四仰八叉的大汉,有一个在周游叶身后的大汉正悄无声息地爬起来,手里攥着一块板砖,正悄悄向周游叶走去。
宋滕勾起一个笑容,慢慢开口:“还没呢。”
不料在一旁的岑枝使出吃奶的劲儿,扛着椅子蹦过来,猛力撞开宋滕,随即大喊:“小心。”
两个字儿刚出口,人就再次被宋滕给拎回了原处,被他一掌给劈晕过去。
宋滕对着门外说:“管家,叫陆白过来,警告他再泄露消息,合作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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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游叶已是出于筋疲力尽的状态,听到岑枝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人眼看着就要往地下倒,可后来发现好像不对,她就是在不远处呐喊,而他已没有了力气再去对付,只能无力地接受最后一击,然后眼前一黑,陷入冗长的睡眠中。
这一顿睡得并不踏实,他混混沌沌地一个人走在昏暗无比的大道上,路上无路灯,他只能摸黑前进。不记得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走到他绝望的时候,眼前陡然银光乍现,满眼葱绿的樟树和成群结队的学生在操场上,说说笑笑,喜笑颜开。
他有些迷茫,目光在操场上环视了一圈,最终落在足球框旁坐着的女孩儿,女孩儿歪头靠着足球框睡觉,及腰的黑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可惜好景不长,遮住脸的头发被一阵风吹走,他就这样看清了她的脸庞,清秀的一张脸上冒着几颗痘痘,偏黄的肤色在日光下被照得发白。
忽地,她睁开眼,那双幽黑沉静的眸子扫过他,他心脏一紧,扑通扑通,而女孩儿却是无所察觉地收回目光,重新将头发扒拉到脸上,睡觉。
这是他首次接触到的岑枝,在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