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是没人说话了,可远远的不在场那人却毫无顾忌。
“可真?”他问。
“真。”她答。
“那就如此罢。”
他终于转变了主意,微笑着朝那有所预感的少年最后问一遍,“凌夜,你确定?”
喉咙滚动了好几下,僵着脸的少年在那人注视下,极艰难才按捺住了脚下欲往后逃的动作,他有些哆嗦地说道:
“那个,陛下,我已经有女……”
他的话被打断。
“钱家千金?钱爱卿今日才跟我提到过,说给他女儿找了个好夫婿,”影像中的人袖袍轻摆,脸上笑容更深了些,“那又如何?既然喜欢,大大方方地去追求就是,有什么好拘束的呢?”
“……”您是一国之君当然三宫六院怎么都行的,我会死的啊!避开远处女子淡淡扫过来的目光,凌夜还想挣扎一下,“陛下,我在老家……”
“你难道刚才的话语都是在诓骗朕!”皇帝陛表情瞬间下阴沉了下来。
收回目视,她回身说:
“不必为难他,草民高泠,特向您请罪……”
“等等!”
这是在表演什么戏剧吗?将脸上哭笑情绪尽皆收敛去,凌夜正身恭敬地说道,“圣上面前,我怎敢说谎?我的确是喜欢她,自从见到高泠第一眼,我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少年硬着头皮地讲完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表白,影像中那人却装傻充愣了起来,抚掌轻拍两下,大笑着宣布:
“哈哈哈,很好,既如此,那朕就赐你两……三位新人择日成婚好了。这般喜事,想必无人会反对吧?”
皇帝陛下向那两位审判官看去。
“恭喜恭喜,两位新人不仅化解了这场天大的误会,更是相互结为了人生之伴侣,他日传出去也定会是一桩佳话。老夫就等你们的喜酒了。”事不关己,笑眯眯的章大人回话倒是利索得很。
只剩下刘将军铁青着脸,直竖而下的袖袍的狠狠捏拳,眼前这几人简直是在胡闹,如此这般投机取巧地钻空子,那象征帝国至高秩序的律法还有什么绝对和崇高可言?陛下你为何也跟他们一起胡闹了呢!
向近旁人冷冷地斜瞥过去,如同所见之人不是他女儿一般,躬身,抱拳,正脸,他说:“陛下,请您收回成命。”
“君无戏言,况且,要朕收回成命,总得有个正当理由才是吧?”高爱卿啊……叹了口气,脑袋隐隐作痛的皇帝陛下缓缓言道。
“帝国律法容不得半分的投机行为和私人感情,此等狡辩如何能信?”就是当着圣面,他也也几乎是呵斥地说道。
“陛下,还是我自己来答话吧。”
话语间,凌夜走了上去,拉起女子的手,没等他用力,对方竟是反握了过来。触觉上毫无柔嫩和光滑之感,却是结实而紧致的十足韧劲,她食指的第二关节以及虎口还留着经过修剪和打磨的刀茧,摩挲起来倒是很舒服。
感受着女子手上传来的热意,险些失神的凌夜一时间没再继续说话了。
不远处的刘将军一掌就将怒而拍下,半途惊地化掌为指,狠敲了敲桌子,恼火地呵责道:
“小子,你想说什么,还要陛下来等你不成?”
凌夜猛然醒来。
“陛下都不急,岳父大人你又急什么呢?”他面色微红,话语却径直地脱口,“岳父大人,你可是瞧不上我这乡间少年,为何非要阻拦我跟泠儿在一起?”
一句话都不离一个“岳父”,听得刘将军呼吸间竟是一口气岔了道,骂声将出。
“混账,谁是你岳父!你这个,这个小——”
宽抚着胸口,话语戛然而止,半晌之后,他才强自镇压住熔岩怒火,咬着牙关挤出了剩下的话,“儿女情长先放一边,我跟你说的是帝国律法!”
“是帝国律法呀,岳父大人,你且听我一一道来,”
对于身前不远那道喷火的眼神视若无睹,凌夜紧抓着身边女子的手讲说个不停,
“其一,泠儿是我倾慕之人,我为爱人去死是我自己的事,帝国律法难道连这也要管?”
“其二,岳父你似乎从没有拿出证据来证明你女儿的罪行?别说什么她前后颠倒的供词,这么一个陷入爱河智商降为零的女子,她交代的任何事情有没有参考的价值先不提。倒是作为她朋友,男朋友,我要严正抗议你们军部有对一个弱女子做出严刑逼供的行为。不然她怎么会讲出那么偏离事实的荒唐证词。”
“其三,我现在就向你证明我们之间的爱情。”
不仅是颠倒黑白了,其言竟还要倒打一耙,反来质疑军部的公正性?
面对眼下这荒诞无稽的言论,众人心中呻吟不已的同时,神色却是各异。
高泠的队员自然想让他们的队长无恙才好,于是面上均是紧张和欢喜;包括章大人在内的无关者,多是在冷眼旁观,心中仍纠结着公理和人情两者的轻重缓急;刘将军已是怒极,却也说不出反驳之言;影像中的皇帝陛下早在之前就随手翻起了桌上的奏折和手册,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眼角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
而凌夜?
他话毕的下一刻,就做出了更惊人之举,侧过身,未松手,搂过面前女子的腰际,踮脚尖,脑袋对着那红唇而去。
宛如吞咽毒药般,一沾即离。
转回身,凌夜仍一手搂着女子未放开,一手把玩起她手掌,似漫不经心地朝已是合不拢嘴的众人说道:
“怎样,两对小情侣的恩爱算是足够了吧?或者说,你们还想见识更多些?”
众人面色古怪而终是无言,看起来淡然处之的高泠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温润的红唇。
见此,影像中的皇帝陛下作出了定论:“够了,就这样吧,你们小两口的事情私下里怎么样都好,不要再打扰两位审判官的公务了。”
其语气中不容置疑之意再明显不过,有人就算还想出言反对,却不知要从何辩起,只得苦涩地连连摇头,脊背也瞬间低矮了几分。
其内人再与少年点头致意一下,影像消散。
高泠看着自己父亲的痛苦模样,挣开了凌夜并不是多紧密的搂抱,才走前两步,一声叹息传来。
“泠儿,作为一个父亲,我心中有愧,我对不住你。但我更对不住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也绝不能让任何违法者生出半点侥幸逃脱的念头。”
他如此缓说着。
而后,烟火气渐消,一掌倏然飘至。
再后,来不及犹豫,少年挡在了她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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