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稍稍填了肚子后,终于将步子跨开,往远处的小道走去。
只是欧阳衍毕竟重伤,哪怕再好的底子,在这种不知前方有多少危险的情况下,肆娘还是不放心让欧阳衍过去。
无数次想要找理由将欧阳衍劝回去,甚至最后还动了如何能在最快时间内将对自己毫无设防的欧阳衍一拳打晕这个办法。
只是到了最后,无数个办法都在肆娘抬眼看欧阳衍时化成了灰烬。
只见欧阳衍因为伤势而只粗粗披了一件外袍。一头长发过分杂乱,被他尽数捋到了脑后。好几天的疲惫与沧桑让他的下巴处长了一圈粗粗的胡子,此时正用一双平日里万分掀不了情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当一个平日里冷清的人突然以如此真实的面貌盯着你时,所有的所有都在此面前化成风。
更何况,肆娘是最受不得欧阳衍的眼神攻势的。
欧阳衍若想执意与她同去,不用美男计亦或者威胁。单单一个眼神,便能让肆娘彻底缴械投降。
先为动心的那一方,哪怕假装的如何心硬如铁,在那人面前,都会立刻心软成水,不论如何假装,在每个细节中,都透露着无法掩藏的那三个字。而那三个字足以抵得上所有。
那便是——喜欢你。
肆娘无比无语的盯着欧阳衍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般的点点头。只是在转过身时,一把将欧阳衍拦在自己身后,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欧阳衍:“……”
他好笑的伸手一把扯住肆娘的手臂,重新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眼看着肆娘立刻又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想要冲上前去的模样。一手单捂住脸,吃吃的笑出声来,一手立马将肆娘搂在自己怀里。
肆娘微微侧开身,很是不放心欧阳衍的伤口。只是脸红红的侧过头,对于自己方才不小心蹭到欧阳衍胸膛这回事显得很是难为情。
随后,是欧阳衍的轻声笑语,道:“肆娘,在这个时候,你让一个男人躲在你背后,像话吗?”
肆娘快速的点了点头。看着欧阳衍怎么也藏不住的倦色,颇为担心道:“你的伤还没好,我担心。”
欧阳衍摇摇头,看着前方的小道,淡淡道:“不过是背部有些伤口,如今我们身处崖底,或许只有那一条小路会是生机,我若是在此时还因为害怕而躲在你身后,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肆娘不语。
欧阳衍虽然如今如同换了一个性格一般,可是骨子里依然是那个无法说通的武痴。再如何担心,她也无法用道理来劝退欧阳衍。
她踌躇了一会儿,看着欧阳衍坚定的侧脸,顿了顿,只好无奈点头。
大不了一会儿再找机会打晕也不迟。
小道同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隔着一条不怎么宽敞的小溪。肆娘跟在欧阳衍身后,极其小心的从极凉的小溪水上跨过。
弯腰躲过已经垂下来的枝叶,又小心避开可能存在蛇蚁的小型洞口。他们最终跨进了那条神秘的小道。
由无数落叶堆积而成的道路潮湿又平坦。即便脚步再轻,踩在落叶上依然会有一阵阵声音传来。在这密不透风的小道处,回音无法散开,只好反复的重复在小道内。
昏暗的环境里,除了这听着令人渗人的踩踏声之外,便只有肆娘同欧阳衍放缓的呼吸声。
欧阳衍抢先走在最前头,一边查看地形一边手拉着肆娘,弯着腰一步又一步朝前走。
大约走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前方本是一片黑暗的地方突然迎来一阵刺眼的光亮。视线也变得渐渐开阔起来。
二人越往里面走,那本紧紧依靠在他们身旁的枝叶便悄悄又迅速的朝外散去。直到他们周围再也没有任何遮挡。
肆娘微眯了眼,挣脱开欧阳衍的手同他并列站在一处,朝着远方的景象望了一望。
迷雾环绕,参天大树排列的井然有序。
看似寻常,安静。
欧阳衍拉着肆娘往前走了一段,之后立刻发现自己仿佛进了一个迷宫一般。才进了这密林,便立刻觉得失了方向,在这密林之间,陡然惊觉心中生了一些无解的心思。
“啊。”
随后,是肆娘小声的惊呼声。拽着他的手也使劲的握紧了些,令他有些吃痛。欧阳衍疑惑的往后望去,见肆娘一副害怕的模样,连连往自己身旁躲。他立马将肆娘搂在怀中,随后将头一转,看向肆娘方才发出惊恐的方向。
竟是一具尸体。
大约是崖地潮湿阴冷,尸体身上的衣服腐蚀的已经看不清分明的纹路。握在手心的剑也变得铁锈易折。一双手惨白中泛着血色的一道道淤痕,已经有几丝腐烂的痕迹。
尸体的头垂下,一时看不清人的模样。
欧阳衍眯眼观察了一会儿,突然蹲下身子朝尸体凑了过去。
这一凑,便让惯于冷静的欧阳衍都有些惊讶。
“陈武?”
他不太确定的又往前凑了凑,直到终于确定,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这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是有了一阵子的。大约是在江湖论道刚开始之时,便已经死在了这崖地。
只是他跌落崖底时还存了口气,爬过小道,来到了密林,最终因为无法走出,而死在了里头。
“陈武早已被人杀死,那么归来庄那个陈武是谁?”
肆娘白了脸,无解的摇摇头。对于这个发现也显得很吃惊。随后,她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陈武死之前分明还有足够的经历能走出密林,最终却死在了这密林里头。那么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看似平常的密林了。
肆娘又细细的看了一眼四周,脸色极差的回过头来,对着欧阳衍,隐隐有一丝绝望。
竟是连崖地也设了阵法了吗?
到底是学过阵法,不论那阵法是如何由她哥哥拼凑了残缺不齐的信息后讲授的,凭借着自己极大的悟性,肆娘倒也真对阵法有了自己的见解。
她环顾四周,细细看了一眼过后,沉声道:“这阵法排列的很紧凑,我没见过。”
欧阳衍也意识到了麻烦,拉着她坐到一边的一块大石上,闻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分明看着很是普通的景象。顿了顿,安慰道:“天下阵法同出一门,不论怎么变化,总有一个不变的定律。你且再仔细想想。”
肆娘听话的点点头,随即闭上眼睛捂了耳朵在脑海中细细回想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关于阵法的知识。
半晌,她睁开眼,看着欧阳衍颇为期待的眼神,白了脸,无力的摇摇头。
欧阳衍也不恼,他抬眼想看看天色,却发现一片苍茫处,根本无法从天气判断出今夕何夕。他心一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牢牢盯着远处的密林,仿佛在思索的肆娘。
或许是太过紧张,令肆娘无法有很好的思考。
他捏了捏肆娘的手臂,轻声道:“肆娘,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
肆娘疑惑的望向他。
“我来大晁不过几时,你身为厨娘,又时常待在厨房,是在何时何处喜欢上我的?”
肆娘噗的笑出声。
她似乎是被欧阳衍的问话给勾到了回忆,最后索性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一双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笑弯了的眉眼是难得的娇憨。
“我那时想要创新菜肴,却始终得不到合适的灵感。百般思索无果之下我索性去了外头。本来想着随便逛逛的,没想到那时正好赶上一大批江湖人前来参加江湖论道。”
欧阳衍跟着她的叙说也回忆了起来。
“那时我混在人群当中,看热闹一般的看着这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横冲直撞的朝归来庄走。他们粗鲁野蛮,不顾街道上的人潮拥挤,硬是要在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我那时被挤在人群当中,混乱中摔在了地上……”
欧阳衍眼神一眯,浮现出一种难以言明的神色。他看着神色平常述说回忆的肆娘,一双手微微握紧。
那时人潮拥挤,那么多的人,若在那时不小心摔倒,必定会因为过多的踩踏而受伤。更严重的,或许还会丢了性命。
他看似随意的问道:“你可知那日撞到你的人是谁吗?”
肆娘摇摇头,明显那日本身的情绪便不是很好,自然没有心情观察四周都是些什么人。
“我那时以为自己完蛋了,平常在那群厨子面前耀武扬威好不威风的样子,最后却要死在别人的踩踏之下。”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然后你就出现了。在我即将被人踩死的关头,面无表情连眼神都不肯施舍给我的你一把将我从地上捞起来,别看你一脸不情愿的模样,把我推到一旁时,动作倒是很温柔。”
肆娘托着腮帮子,一副两眼放光的模样,看的欧阳衍连连摇头。她说的那些,他只约莫记得几个片段。可对于那顺手救了她这件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丝毫也不曾记得。
“分明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肠却意外地好。”
肆娘说着转过头,看着欧阳衍一脸懵懂的样子,伸出手来掐了掐他的两颊。看着他如今一副又蠢又不冷情的模样,心中溢满幸福的情绪。
满到即便身处如此险境,在看到欧阳衍时依然能够放松的笑出声来。
“那日过后我满心都是你的模样,由此创造出了一系列关于爱情的菜肴。那几日我每天拿着大食盒想要与你分享,却总也盼不到你。”
欧阳衍:“……”
他看着肆娘一副疑惑求解的模样,难得觉得有些尴尬。因为避免不了肆娘热切的注视,他索性将头抬高,看着上空也不知是在心虚些什么。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做了决定般的开口,道:“我的身份瞩目,总有人前来打扰,因此我自来时,便瞒着所有人去了别的地方。”
肆娘愣了愣,随后展眉笑道:“所以那几日你根本不在客栈咯?”
欧阳衍点点头。
感觉到肆娘虽然一副笑意,但分明有了几丝咬牙切齿的样子。欧阳衍轻咳了一声,一把将肆娘搂进自己的怀里。
“我若当日便知道会这么喜欢你,就算被烦死,我也一定会在原地等着你的。”
肆娘在他怀中趴了一会儿,觉得此时再纠结这事儿只会坏了自己的心情。她撇了撇嘴,压下自己想要痛揍欧阳衍一顿的心情,给自己换了个话题,又道:“那你之后是如何喜欢上我的?”
欧阳衍扬眉,对于肆娘的问题也不知该如何谈起。他回忆了一番同肆娘相处的种种,但种种皆为平常,并没什么令他惊艳的地方。
此时琴声扬扬,柔和婉转。在他心中到处乱转,搅的他的心软成一摊春水。
若是此时姚九歌在场,听到这突然又想起的琴声,大约是能回答肆娘此时的问题的。
“大约是日久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