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清和惊风飞身离开的一刹间,林中已是金石交鸣,战成一片。
若非是虫鸣消匿,姜从敖还没看出端倪来。
以他的功力,都没能发现来人,可见其身手不凡,他须以十二分精力对待,若是分了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黑衣人身法诡谲,染着清光的剑锋步步紧逼,径直劈向姜从敖的面门,丝毫不掩悍然嗜血的劲道。
姜从敖反手格挡住剑势,错步一让,利刃只指那人喉间而去。那人的反应也是极为迅速,当即飞身后跃,已然躲过了姜从敖的攻势。
姜从敖立刻闪身上前,刀光剑影间,两人已过数十招,身手竟是伯仲之间,难分难舍的缠斗着。
正当双方鏖战时,一股力道劈空而来,势头极猛地向着姜从敖的背间袭去。姜从敖正欲错身闪躲,避开来自身后的凛凛的劲道时,前头那人却使剑缠住他,由不得他脱身。
噗嗤——
锐利的箭刺破皮肉,箭头上的毒素以几不可闻的速度蔓延,不多会,姜从敖的使招的身形愈见缓滞,毒发后很快便倒在了林中。
黑衣人收剑入鞘,也不再理会倒下的姜从敖,只徐徐朝射箭的那人走过去。见那人的眼光仍是落在地上,便低声问道,
“怎么?舍不得?”
那人明亮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的率先出了林子。黑衣人迅速跟上,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却说这边惊风脚步不曾停歇,终是将符清带到了和玉城的一家府邸之内。两人落步于正院时,浑厚又不乏威严的男音已然厉声问道,
“何人夜闯我府?”
“李大人,是我。”
堂中转瞬跨出一位方脸的中年男子,待看清两人模样后,惊问道,
“惊风!怎么是你!”
“李大人,二少在几里外的林中遇袭,事出从急,容不得我在此多做解释了。”
“惊风,你说从敖遇险了?”一袭白衣从男子身后闪出来,是位容貌冷艳,面若娇花的女子,此时她清冷的面上染了急色,开口便迫问道,“那你为何不留在他身边…”
可当她看向惊风怀中的女子时,倏地噤了声。
“曼筠,有事,晚些再问。”中年人转头对着惊风吩咐道,“惊风,你把这位姑娘带到客房去,我夫人自会照看她。我们立刻起程去寻二少。”
“爹,”白衣女子主动请缨道,“这位姑娘我来照看,你和惊风快去寻从敖吧!”
“这样也好。”
惊风将符清放置在客房里,便同李大人一起离开了府邸。符清巴掌大的小脸白得吓人,仍是埋在发间,全身如坠冰窟,身子止不住的打颤。
耳边传来潺潺的声响,青幽的茶水蕴着热气,流入杯底。
“你是…从敖的小师妹符清吧,”李曼筠将茶水放置在她的面前,温言细语道,“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
符清轻抚透出温热的碧玉杯身,借由茶水驱散些心中的冷意。
“你也无需太担心,从敖做了这般打算,自是有他的道理。”
李曼筠见她不语,语调轻快了些,似要打破屋里的沉闷,
“你不曾习武,即便留下也帮不上忙的。”
“你安然无恙了,他才能凝神抗敌。”
“从敖时常同我说起你这小师妹呢,说你打小便爱闹腾,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连熄灯就寝的时候,也常常在我耳边念叨你的事。”
“有时连我都妒忌你呢。”
“哎呀,一不留神多说了些,你受了惊吓,应该多歇息的。”
李曼筠见她总是不答,似乎有些懊恼自己多了嘴,依依不舍的起了身,在门边停留片刻,说道,
“那你好好歇息吧,我先出去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李曼筠都没听见符清的回应,甚至,感应不到她的呼吸。
在李曼筠认为她不会开口,正要退出去时,倏地,细碎的低喃传进了耳朵里。
“你到底是谁。”
“我们应该见过的,或许你忘了,”李曼筠将落下的碎发勾入耳后,清冷的脸上带有一些羞意,“我是从敖的未婚妻。”
房内,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好半晌,才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回应,
“恩。”
“那你好生歇着。”
李曼筠轻声嘱咐着,体贴的带上了房门,盈捷细碎的步子很快消失在门外。
他的未婚妻…未婚妻啊…
那日和玉城恰逢初雪方至,她从雾谷走得匆忙,还只着了轻薄的裙裳。
一双璧人立在卖首饰的铺子前。数日不见,男子的脸庞依旧俊朗非凡,犀利的眸光一扫,迅速从商家的盛具中捡出一只莲花造型的发簪,轻柔的放入了女子的发间。
那只玉莲,如绽开在女子的墨发间一般,美极了。
男子的俊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低头附在女子的旁边耳语。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女子万般羞涩,娇媚万千的嗔了男子一眼。
男子牵起女子的柔荑,细心的裹在掌中,不让她受一点风吹。
一路皆是相熟之人,每每问到他身侧的女子,男子便十分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解释道,
“这是我的未婚妻李曼筠。”
“我姜从敖非筠儿不娶。”
“有了筠儿,我哪还看得上其他的女人。”
她远望两人走远的背影,将肩上的袍子裹紧,低声一笑,对守在身后的大汉说道,
“师兄,你该换件袍子了,这一件,一点都不暖和,我好冷啊。”
符清痛得手脚痉挛,本就苍白的脸上,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的胸口,刺入了一把尖刀,不停的在跳动的血肉里翻搅。她的脑中有千根针扎,有什么东西正上赶着,要挤破她的脑袋。
剜心的痛,让她滚落地上。
她要死了。
不然怎会听到,如鬼魅一般的邪恶嗓音在她耳边,惑人的说道,
“很痛苦吧。”
若是她应了,是否就此堕入炼狱,万劫不复?
符清自暴自弃地嗤笑一声。
两处的痛楚已耗去了她大半气力,偏偏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真是…让人生气。
仿若凌迟的剧痛,仍如潮水般涌来。贝齿生生咬破了唇瓣,却倔着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捱过一阵痛楚,符清才一个字、一个字费力而冷冰地吐道,
“关、你、屁、事。”
空寂的屋内,扬起若有似无的轻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