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雪花飘扬,冯妙卿不舍地看了萧云帆一眼,将一封书信压在银碗之下,而后与雪兰依离开。洞内只余下神志未清的萧云帆一人,朦胧中他只觉自己沉溺在一片海里,既不能钻出海面透气,也无法坠入海底死去。脑袋深处好像有一把锯子在拉回扯动,四肢百骸也如火烧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睁开眼来。眼前无数的光点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原来那些光点是墙壁上点着的油灯,他心道:“这是哪里?”勉强站起身来,忽然他的目光落到那只银碗上。
他伸手拿起碗底的信,撕开封皮,取出信页展开来看。信页上写道:“妹心有所属,兄长勿念,至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妙卿”。
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又将这短短二十一个字读了一遍,这一晚上他不知看了多少遍。每看一遍心就会痛一次,这种痛好像有一把刀在心头剜肉一般。
她为什么要走?什么心有所属,什么兄长,什么永不相见,这些话她为何不当着自己的面说,而要匆匆留下一封信来说。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至于隐情是什么眼下不得而知。
他双手插进自己头发里,拼命集中神思,回想当日之事。对于当日之事,他印象模糊。依稀记得是在李应祥大帐中喝酒,喝酒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至于如何来到这个山洞,他完全没有印象。
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冯妙卿的脸,他越是想她,心就无比的痛。
终于等到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他再次打开那信,发现妹字的一笔是虚的,显然是冯妙卿写时滴下的泪。萧云帆暗道:“一定是有人逼她写的?不然这一画怎么是虚的?到底是谁要拆散我和卿妹呢?”
他慢慢走到洞口,一阵冷风扑面而来,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望着黑漆漆的夜,他嘴角尝到到一丝咸涩。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而后他自语道:“此刻风雪正紧,不知卿儿在哪儿?这雪天里,只怕我还没走出几步,便要冻死在外面。索性挨到天明再说。”
这一夜他根本没有合眼,终于挨到了天明。他将那封信折好装在心口的衣袋内,而后向洞口奔去。洞外寒风凛冽,他缩着脖子向下望了一眼,自语道:“以卿儿的本事绝无可能爬这么高,莫非又是那位前辈?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片下的又密又急,萧云帆头发上眉毛上都罩了一层白雪。他就这么走着,不多时,前方的林间传来一阵咳嗽。萧云帆心念一动,暗道:“这声音好生耳熟。”他即刻藏在一块大石后等那人出现。
来人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萧云帆定睛瞧去,心道:“原来是他。”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计千云,计千云头发散乱,眼窝深陷,黑袍上破了好几处洞。
萧云帆呼地从大石后跃出,计千云吃了一惊,但转瞬间他脸色又恢复如常。计千云笑道:“看来真是冤家路窄。”萧云帆的目光也看着他道:“岂止冤家路窄,简直是分外眼红。”
计千云伸手拨去眼前的一片雪花道:“好,看来我计千云的气运到头了。”萧云帆道:“说的不错。阁下当日让萧某的受的苦,萧某要让你加倍奉还。”
计千云道:“阁下确定能杀了我?”萧云帆看着他冷冷道:“杀得了杀不了总得试试。”计千云道:“慢着,你杀我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为何你喝了蚩尤血而会没事?”萧云帆道:“我几时喝过阁下的蚩尤血?”
计千云奇道:“当夜阁下杀退我两波手下不是要冯姑娘替你斟酒喝?难道你根本没有喝?”萧云帆经他这么一说,太阳穴不由得一阵阵抽疼。隐约中,他终于记起在李应祥大帐中的一些片段。自己用手掐住冯妙卿喉咙,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将诸事很快在脑海中串联一遍,终于明白过来。计千云见他神色古怪,一只手暗运真气拢在袖中。萧云帆道:“原来是你,你在当晚的酒中放了蚩尤血。而后故意让手下送死,做局让我钻。本来你用渔网抓住我时,完全可以置我于死地。你放了我就是要我回去刺杀李应祥?”
计千云道:“不错。”说着他袖袍一动,一道劲风呼地萧云帆拍来。萧云帆对他早就有所戒备,待他掌力袭来,侧身一闪,轻巧避开。计千云道:“不错,我千算万算还是不如天算。阁下似乎并未受蚩尤血控制,否则计某怎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不过你今日要杀我也非易事,待我取了你的人头,或许教主他老人家会给我一线生机。”
两人同时跃起,双掌在空中一交,砰的一声响,二人身形各自又向后飘去。萧云帆本以为自己会内力不济,深受重伤,然而在方才对掌时,他意外发觉到自己体内真气汹涌,浑厚之极,并无半点羸弱之态。
他试着又将真气由小臂运转至后背,浑身似乎被一股暖流包裹,舒泰之极。萧云帆又惊又喜,他并不知道是轩辕帝骨之功,只以为自己是意外的恢复了武功。
计千云仗着蚩尤血的威力,方才那一掌可谓凝聚毕生功力,他本欲震断对方心脉,让对方当场毙命。万没想到对方非但受伤,气色反而更加精神,这一点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蚩尤血本就是魔性极重,萧云帆到底是如何化解的,计千云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翻翻滚滚又斗了百十招,均以精妙的招式相搏。计千云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像他这样的对手,旁人的内力气息,只会随着比斗时间越来越弱,可萧云帆的内力非但没有衰竭之相,反而不断增强。
计千云越斗越惊,当下化攻为守,伺机递招。只见左掌斜飞将萧云帆一掌化开,右掌连忙护住胸腹要害。萧云帆愈战愈勇,身形一晃,绕着他周身游斗起来。
计千云知道若在这样耗下去,七十招之后,自己必败无疑。急于摆脱萧云帆,可是不管他向左突进,还是向右平移。萧云帆总能抢在他出招之前,封住他的退路。
一连数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他不由得焦躁起来。忽然,他左足跨出故意卖了个破绽。萧云帆左掌攻来,正好击中他背心要穴。计千云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身子晃了一下,向前倒去。
萧云帆双臂一展,大喜道:“臭贼,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说着慢慢向他走去,伸足将他身子一翻。计千云猛然间睁开双眼,嘴里喷出三点寒星。跟着他双掌在地上一按,向后滑去。
这三点寒星去势迅疾,饶是萧云帆也吃了一惊。他惨叫一声,捂住胸口向后翻到。计千云跃起,抖了抖身上的雪片狂笑道:“哈哈,小子你终究还是上当了。”
他话音刚落,萧云帆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笑道:“雕虫小技,丢人现眼。”他双掌一并,身子腾空跃出。一掌挥向计千云的左耳,另一掌挥向他的右耳,计千云双臂向上,来抗拒他左右打来的掌风。
如此一来,空门大露。萧云帆左足在他心窝一点,跟着凌空翻身,双掌向他背心灵台穴抓来。
计千云哈哈一笑,左手向后一抓,拿住萧云帆手腕,将他掼出。萧云帆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才将对方劲力卸开。他心下暗暗纳罕:“方才我那一招纵然不能令敌致死也能让他受伤才是。可是计千云居然毫不在乎,这么说他练的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功夫。”
计千云冷笑道:“萧云帆你不必白费心机了,老子身上根本没有罩门。你的人头我是要定了。”萧云帆道:“好啊,萧某人头就在颈上,阁下有本事,自己来拿。”
大石后传来一个声音低声道:“刺他双目。”萧云帆若有所悟道:“对了,即便他全身其他器官坚如磐石,可他的双目无论如何都练不到坚如磐石的地步。除非他是个瞎子。”
当下展开狮子印的功夫与计千云再斗,这下他先是用缠丝手的功夫绞住对方双臂,而后咬破自己舌尖,以酒气冲霄剑的功夫刺入对方双目。他握住对方手臂时,与对方距离极近。再加之这一下十分突然,计千云根本来不及防护。
他一声惨叫,周身登时酸软起来。萧云帆知他功力已破,单掌一转,在他胸口一按,正是他的独门绝技“狮子印”。喀喇喇,计千云的肋骨断了许多根,他一双眼窝里流着鲜红的血,口中咬着牙道:“你……”
话还未说完,他的头一歪便没了气息。萧云帆松了一口气,躺在雪地里,可他心中并没有欢愉。猛然间他想起方才指点自己的那位高人,等他走至大石后,那人似乎早已远去。这时,大雪已停,地上只有一只蓝包袱和一柄乌鞘剑。
萧云帆抓起宝剑,抽出尺许瞧了瞧,自语道:“这不是我的剑么?”说着他又打开包袱来看,里面有一只锦盒,盒内正是自己的紫玉凤凰。他将紫玉凤凰挂着脖颈上。
包袱里除了锦盒还有一个信封和红色的蚩尤血,他拆开信封来看,上面写道:“蜀中之事已了,劝君早日回头。”萧云帆将信页撕的粉碎,丢在地上,苦笑道:“前辈,我原是想回头的,可你带走了卿妹,我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萧云帆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铅灰色的乌云,而后叹了一口气,向林间走去。转过一个路口,他瞧见几个士兵正举着长矛围着一头狮子大叫,萧云帆飞身而起,跃过众人肩头。
这些士兵是明军,有不少人是见过萧云帆的,一见是他当下笑呵呵道:“萧大侠,是周监军让我们来捉这怪物的,要将此物献给皇上的。”萧云帆看了一眼那雄狮倒在地上,身上血流如注,心中大是怜悯。
当下运气于剑鞘,斩断缚住狮子的锁链。转面向众人道:“你们回去吧,说这头狮子萧某人劫走的。”
那士兵急道:“这可不行,萧大侠,我们回去跟周监军可无法交代。”萧云帆手指一拨,用剑锋架在那人脖颈上冷冷道:“我再问你一次走不走你,如果不走了就把命留下来吧。”
其他士兵见状纷纷求情,萧云帆收回长剑道:“前面有个树林,那边有贼首计千云的尸体,你们将他带回去。我想周监军非但不会为难你们,反而要重重赏你们的。”
待众人走后,萧云帆俯下身子,说道:“小家伙,你受苦了。”那狮子一见是他,似乎乖顺许多。萧云帆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金疮药来,并替这狮子包扎了一下。那狮子并未伤到筋骨,抖了抖身上鬃毛,便站了起来。
萧云帆道:“小家伙,这里风急雪急不如我们找个安稳的地方先饱餐一顿吧。”那狮子似听懂了他的话,与他并肩而行。二人找了一个避风的山洞,在内生了一把火。萧云帆打了只黄羊,自己留了条腿烤着吃,其余都分给那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