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空气中有令人压抑的闷。马车中安宁更觉得呼吸不顺畅。戎三公子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从她上车到现在。一直在看她,却没有说一句话。看得她发悚,这人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腿上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了。
戎渊到的比她早,她到侯府大门的时候,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这是一辆她从没见过的豪华的马车。里外间分开,内里的奢华也是她想不出来的,她自认是个会享受的人,但与此相比还差了一截。
她稍稍的挪动了一下脚。腿上的疼跟着一扯。她不敢动了。眉毛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轻轻的垂下眼。怕戎渊看出什么来。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她默默的想着娘亲这时候会在做什么,其他的事她先不必急着做,把侯府的事理顺了,娘亲能安稳的度日------
“腿伤了?”戎渊突然说话。
安宁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戎渊阴晴不定的盯着她的眼睛。安宁与他对视。瞬间沉默了。
“把伤处让我看看。”戎渊又道。
安宁哪会让他看。呐呐道:“没事。”也不晓得自己在他面前怕个啥。可就是没了底气。
“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戎渊声音有些重。皱起了眉头。
安宁心想不让他看,他真就能自己动手。她不情不愿的把腿活动了下。又麻又木,还涨疼的难受。
她今天虽穿了裙装。但里面加了厚裤子。防止腿受凉。
心里腹诽,腿伤在膝盖上下。小腿上也有。这么看真的很别扭。这在这个时代人的眼中可是过格的行为。
她慢慢腾腾地把裤腿卷起来。露出了一截莹白的肌肤。有些不好意思。戎渊却是半点没有移开眼。直到青紫的地方露出来,他的眉头又紧了两分。
安宁没有再往上卷裤子。整个膝盖往下的小腿没一处好地方,青紫的不像话。见戎渊不说话,目光却不离伤处。她有些尴尬。慢慢的把腿往里收了收。
“这点伤不算什么。”看过了,她打算把裤腿放回去。戎渊的手却横了过来。
“别动。”他低低的出声。从怀中拿出个小瓶子。
递给安宁。“这是什么?”安宁问,白色的瓷瓶,有浅浅的暗花。很精致。
“涂上去,会好的快一些。”戎渊说道。看着那青紫的伤,觉得刺目,那几个婆子下手狠烈,亏她会功夫,不然怕是难逃了。
“哦,谢谢。”安宁接过来,没打算现在涂抹,当着他的面,总归不自在。
她把裤腿拉了拉。指甲划了一下,疼的她吸了一口气。
暗骂自己怎么娇气成这样了?比这重的伤她都没掉一滴眼泪。被寨子里的弟兄们佩服。
“拿过来、”
“啊?我回去涂抹。”
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又下了一跳。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可见他的脸黑着,她不敢在马车上与他争执,外间四宝和银子在。让他们误会了不大好。
她只得抬手把小瓶子还给戎渊。
戎渊自然的坐过来。这种近距离的感觉安宁又一阵别扭,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哪里出了毛病,不然面对戎渊不会是这样子。
他身上仍有从前的药香。还有一丝淡淡的皂角味道。清爽好闻。
他轻轻地把她受伤的腿放在他的膝上。皱着眉头又看了看。
这个姿势有些尴尬。安宁想动,戎渊盯了她一眼。她只好低下头。
“没有什么可难为情的。”戎渊说的认真。手上便动了起来。
药膏擦上去有些凉丝丝的。清新的药香浓了些。甚至盖过了空气中的压抑。安宁不敢动。这样的碰触也有些痒。
他的手指在她的小腿上滑动,轻而小心。他的神情也始终专注,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
是谁说专注的男子有魅力,即便是他此时不够英俊,安宁也承认那句话说的有道理。
戎渊做的仔细,很怕碰疼她一般。轻而又轻。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时光回到了五年前。
有一回她和夏溪几个在后园子玩,她不小心磕破了膝盖,戎渊本来是给他们把风,怕徐嬷嬷训斥。发现她伤了,一把就抱起她。奔回屋子找药,让丫鬟找药膏来。在徐嬷嬷出现之前,把伤口给处理好了。他当时也是小心翼翼。那时候是因为她帮了他吧,当她是个小孩子。那么现在呢------他们有了各自的利益关系。她想不出他们之间能走到哪一步------
“好了。别沾水,这个每日只需涂抹一回。回头让银子在送两瓶过去。”戎渊给她擦好了药,又把裤腿给她拉下来。弄得整齐。
然后认真的说道。
安宁点头。这样的戎渊让她怔然。
“谢谢。”除了谢,她不知该说什么。
知道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的,就刚才的情形还以为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受了伤,嘴巴变笨了。怎么不让人说一声,今日就不用出来了。”戎渊做好了,却没有回归原处。
说一声?谁知道大少爷你是什么心思啊?哪敢啊?安宁腹诽。
“笨就笨吧,脑子好使会累。”她说的有些莫名的赌气。
戎渊嘴角却上扬了。目光也跟着错开。
半响道:“谋算没有错。”
安宁抬起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奉旨非所愿,我只做自己该做的。”她表达自己的立场。意思也明显是井水不犯河水。
“你哥哥什么时候来京城,我要再见一见。”戎渊坐回自己的位置。
安宁觉得空间一下子宽敞了。呼吸跟着都顺畅了,与其他挨着身边坐,不如他在对面看,他愿意看就看吧。她顶着就是。
“好,他来了会告知戎公子。找我哥哥有事?”不禁想着冬山扮成的自己会不会被他拆穿。
说起来他们接触了几回。尤其是在悬崖下的山洞。想起来都令她不可思议。戎渊没有丢下她不管。与他在山洞里度过了一夜。
她忽然觉得脸色有些热。
“他欠我的情,没有还。”戎渊说的极自然。目光停在安宁的面上。
“什么情?”安宁装作不知。这家伙那时候明明是说笑的意味,此时提起做什么。
戎渊微微一笑。“我们两个的私情。”
安宁差点咬到舌头。“私情?你乱说什么?”声音有点高。
“姑娘,您没事吧?”四宝问道。
“没事没事。”安宁赶紧说道。好在四宝没听真切。
四宝哦了一声。戎爷应该不会对姑娘做出过格的事。姑娘说没事,她便不好多嘴。
坐在对面的银子看了看她。不发一言。四宝心道,这个闷葫芦。遂也低着头不语。
戎渊看她的小脸儿变了变。又道:“你不知道怎么断定我是乱说?”
安宁辩解。“因为我哥哥不会那么做。”
“那是你以为,也难怪,这么私密的事,他应当不会与你一个姑娘家提起。”他说的里说当然。
“不可能,戎公子定是弄错了。”安宁有些心虚的道。
也想起了,那一夜过后,戎渊说的话。好了之后还,好像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他,决定不了,见到他,我自会讨要。”
戎渊仍看着她的眼睛。安宁险些绷不住。这家伙说话气人。当着自己的面说起这样的话,还一副有理的样。
她是欠了人情,可是也不能让他抹黑成男风啊!
“你要怎么讨要?”
戎渊一笑,春风拂面般。“当然是他情我愿。”
哦,老天。她相信戎渊能做出来。但愿冬山到时候能抵挡得住。
安宁知道不能再往下说了。
“我们去哪儿?”
“本想带你去骑马,你有伤,去不得,到青云楼喝茶如何?”
骑马?她喜欢的事。可是腿不便,她不敢大意。去青云楼喝茶么,当然也不错。
于是她点点头。
上一回来青云楼,是李明珠的邀请。她吃吃喝喝,看人看事。只觉得无聊。
这一回来青云楼,有戎渊的指引,她很享受。
此时她身在二楼的一间敞开式的茶间,布置的淡雅出尘,恰到好处。煮茶的女子已经退了出去,戎渊自己动手。
安宁嗅着茶香。欣赏着景致,一楼的情形几乎尽收眼底。人不少,但并不吵。来此的多半都是雅人。一般人进不来。也不敢进。门口有人把守。安宁也是这次才注意。
“好了。尝尝看。”戎渊给她倒上了茶。
她也不客气。热度刚好,轻轻的抿了一口。
极好的手艺。她不是第一次尝到。竟然像做梦。戎渊见她喜欢,满意的一笑。
“能得戎爷亲自煮茶款待,好生羡慕,我怎么就没这待遇。”江风不识趣的走了过来。
“你若嫁给我就有这样的待遇。”戎渊向他挑了下眉。
江风觉得脊梁骨冒风。朝着安宁抱拳,安宁回以一笑。
这个人上回见过,从天而降,叫江风。查实这青云楼的老板。还有些消息,也令她好奇。不过没有交集便没继续查下去。
“你也不怕吓着未来的嫂嫂。我不请自来,不会嫌我碍眼吧。”
对于她的自来熟,安宁已经领教了。
“腿长在你身上,我哪里管得住。”戎渊白了他一眼。
江风还真是闲着没事,不知道戎渊会带着安宁来。他在大厅巡视,一眼看看到了安宁,那美是挡不住的。于是没能管住腿。
“呵呵,还真是啊,我这不是为了看未来的嫂嫂嘛。怎么不上水果点心?”江风找来随侍。他可记得安宁那天吃的叫一个欢喜。
不一会,水果点心都上齐了。
戎渊给安宁放到面前。
“我自己会拿。”看这些东西的数量,安宁就知道自己那天的吃相他们都见着了。
“嗯,不用客气。都挤在江公子的账上。”戎渊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味道香甜可口。又不腻。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好吃。
江风随即一乐,“安姑娘喜欢可以打包带走,要多少有多少。管够。心道,让你大方,可是吃你自己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