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乌光,伴随着出鞘时的清脆蜂鸣声,刺向扑面而来的黄鼠狼。
眼见即将刺中,黄鼠狼却强行偏头,侧身,避开剑锋。利爪收缩后瞬间再次伸直,抓向宁白峰胸口。
收剑回援已来不及。
宁白峰顺势向后仰倒,与黄鼠狼擦面而过,却不料一股混黄的烟雾从黄鼠狼尾部喷出。宁白峰脸色一变,立即屏息闭口,身体翻转滚向右边。
烟雾扩散极快,宁白峰起身时,周围已被黄色烟雾笼罩,贸然行动必将陷入险境。
还剑入鞘,宁白峰眼中闪过一丝紫芒。
三息之后,铁剑出鞘,刺向左侧后方。
烟雾中,奔扑攻击的黄鼠狼,突兀的发现面前出现一把乌黑铁剑。此时身处半空,距离过近,加之速度极快,已是避无可避。
黄鼠狼惊恐的瞪大眼睛,嘴巴张大,像是准备嘶喊。
一声钝刀割裂破布的声音响起,铁剑从黄鼠狼嘴里刺入,从脑后贯穿而出。嘶喊声被堵在胸腔里,临死前疯狂的挣扎着,凶厉的眼神中,透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
宁白峰保持出剑姿态,大踏步冲出烟雾,直到剑上妖物不再动弹,这才呼吸换气。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灌入宁白峰鼻腔,如坠粪坑,险些被其熏晕过去。尽管已经冲出烟雾,但刚才身处其中,早已被沾染的满身恶臭。抖搂掉剑上妖物尸体,宁白峰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松懈下来,换转体内气机。
武夫争斗,全凭体内一口真气的奔驰流转,出手速度多快多重,都与其休戚相关。体内气机流转过后,总要呼吸与外界换气,常人呼吸求得是心肺舒畅,调节命理,而武夫除此以外,真气在体内江河驿路奔驰流转,更是为了下一次能更加全力的出手。如若长时间不能换气,轻则经脉断裂,重则爆血而亡。不同境界的武夫,区别只在于换气时间的长短。而恰是内外气机交换之时,武夫最为脆弱,若是被敌人抓住换气之机,转瞬之间即会分出生死。
这才是宁白峰确认周边没有凶险后,才敢转换气机的原因。
将铁剑收回腰间,宁白峰看都没看地上妖尸一眼,更别提收尸。
恶臭扑鼻,心里已是腻歪的很。
宁白峰走回墙角提起烧鸡和干饼,不由一阵庆幸,刚刚这烧鸡要是跟着一起混在那烟雾中,后果不堪设想。确认烧鸡依旧喷香扑鼻,宁白峰感叹不已,都怪这烧鸡太香,连那修成小妖的黄皮子都抵挡不住诱惑。
宁白峰抬起头,看向东边城隍庙方向,依旧是毫无异样,不见城隍出声。精怪出现在城里,尚且还能说的过去,可这真正妖物出现在城里,那就不是小事。
难道真如这黄大仙所说。
宁白峰摇摇,不再多想,天塌下来自有高个的顶着,自己这刚刚混迹在温饱线上的泥腿子,少掺和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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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巷,滨海县南边最繁华的巷子,出身滨海的翰林大学士故居就在巷子深处。
翰林巷口,卖玉钗的摊子小贩此刻很是窘迫,被人看的窘迫,被一个女子看的窘迫,而且还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
按理说,卖玉钗这行,少不得跟女子打交道,但要怪就只能怪这女子实在太漂亮。
巷子口都被人群堵上,只为看这漂亮女子,连乞丐都围在小贩摊子附近,饭都不去讨。
众目睽睽之下,一身青衣,腰后斜插着玉箫的男子走出人群,在小贩的摊子上,挑出那根最漂亮的玉钗,随手将硕大的银锭仍在小贩摊子上。
捏着玉钗,青衣男子走到漂亮女子前,笑问道:“喜欢吗?”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青衣男子笑道:“既然喜欢,那就送你了。”
女子没说话,表情有些迟疑。
青衣男子继续说道:“拿着它赶紧出城吧,城隍爷要是真计较起来,你就得把命留在城里。”
女子瞬间僵住。
如临大敌!
围观人群看着青衣男子将玉钗放到女子手上,一阵羡慕和惋惜。
“早知道一枚玉钗就能和那小娘子搭上话,我早下手了。”
“谁说不是,哎,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人群中央,漂亮女子眼神冰冷,盯着眼前男子,开口说道:“你待如何。”
青衣男子温和的微笑道:“不想看你立即死在城里,赶紧离开吧。”
女子收起玉钗,转身跨出两步后,如同被风扶起,脚下生雾的飞到空中,向西而去。
却不是出城的方向。
围观人群惊声呼喊。
仙女。
青衣男子看着女子飞走,原本温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如此嚣张,目中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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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白日间的热闹已经消散,余下的只有夜的寂静。
急切的脚步声踏碎了暮色下的宁静,声音并不沉重,显然体型较为娇小。
白衣身影极速的往前飞奔,不是她不想遁空而行,实在是笼罩在城里的镇压之势没有全部消失,遁空的代价太大。短时间腾空气气人还行,就像下午时那样,就该活活气死那个读书人。
身后追击的声音越来越近。
一身青衣的男子追寻着前方的白影,终于在一条昏暗的街道口看到女子身形。
青衣男子朗声呵斥起来,“律言:非行正道者,则穷途末路。”
话音刚落,前方轰的一声响,女子前冲的身影骤停,如同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言即出,法相随。
男子极速拉近距离,反手抽出玉箫对前方一阵挥动,显然是将玉箫当作毛笔。接着,白衣女子周边出现写着银色文字形成的墙壁,悬浮在半空,将女子围在中间。
骤然遭到撞击的女子终于缓过神来,看着出现在四周的文字墙壁,脸色微变。
男子走到文字墙壁前,微微呼出一口气,淡然
说道:“束手就擒吧,你跑不掉的。”
白衣女子换上一副面色,咯咯笑道:“俊郎君,你就这么喜欢奴家,都天黑了还紧追着人家不放,是想追到奴家的闺房里么?不过,想用这区区律书留下奴家,恐怕还不行哦,只是我很好奇的是你怎么跟上我的,明明我经过的地方都撒下桃花障。”
青衣男子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回答道:“有美在前,玉钗为信。”
女子柳眉横挑,伸手拔下头上的玉钗,只见玉钗上有一丝银光闪过。女子愤怒的将玉钗捏为两段,仍在地上。
女子表情立变,咬牙切齿道:“法家子弟,都是这般无耻么。”
青衣男子温和的笑道:“无耻?何为无耻,你冒犯我在先,现在不过是还礼罢了。”
女子怒极而笑,“冒犯你在先?那却为何是玉钗先到我手上。”
话不投机,唯有手底下见真章。
女子左手抖出一白色光团,蓦然炸裂开,四周的银色墙壁如同暴雨之下的纸张,被撕扯粉碎。
白色光团炸裂的间隙,一条长鞭如毒蛇一样窜出来,直扑青衣男子。
银光乍现,长鞭击打在玉箫上,无功而返。
女子借此机会,向后遁去。
青衣男子将手臂抬到眼前,只见握萧的手背上扎着几根白色狐毛,形如银针。手掌微微用力,银针炸碎,化作飞烟。
夜色下,两道身影再次追逐起来。
城隍庙的正殿内,中年儒士看着城隍金身默然无语。
烛光的照耀下,往日里光洁亮丽的金身此刻已是暗淡无光,全身布满巴掌大小的龟裂纹,就像是破碎的瓷器,被人强行拼接粘黏在一起,毫无威势可言。
中年儒士移开目光,投向夜色里的滨海县城。
高空俯瞰下,星火点点的滨海县城,被一只看不见的巨碗扑盖在其中,将夜的恐怖隔绝在外。只不过这只巨碗此刻已是裂纹遍布,漏洞处处,形如筛子一般,早已失去往日的风采。
徘徊在外面的无数道或大或小的黑影,顺着破洞,钻入破碗底下。像极了觅到食物的狼群,群起而食。
中年儒士脸色肃然,眼里泛起一股怒意。
大宁王朝以儒家治国,行王道教化。儒家行事讲究以礼在先,理在后。然而此刻城隍遭受暗算,泯灭在即,形如王朝礼乐崩坏,乱象丛生。各路牛鬼蛇神迫不及待的涌入这里,都想抢口美食。
既然你们这些妖孽不懂什么是礼,那么稍后,就好好给你们讲讲理。
正殿后方,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透着股揶揄之意,“老酸穷,这你都能忍的住,好本事,换了老道我,那就不能忍。”
中年儒士皱皱眉头。
一挥手,正殿大门轰然关闭,将一切隔绝在外,
眼不见,为净。
河风拂过庙宇,带起一缕感叹。
“大戏要开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