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峰跑出屋舍,却只见梁桥下悬剑飞掠而出,消失不见。
随后悬剑山上钟声大作,所有弟子全部去往峙望峰祖师堂。
宁白峰虽然同样想去,但此刻形势复杂,只得作罢,站在悬崖前松下,看着两山之间的梁桥。
巨大悬剑的飞离,将梁桥正中悬挂的那副画像撕成齑粉,只余上半截轴杆孤独的随风飘摇。
宁白峰拳头紧握,抬头远眺峙望峰顶。
许久之后,又一道钟声响彻两座山峰之间。
站在松下的宁白峰只觉劲风吹过,崖畔已经站着两名女子。
两人虽然已是地仙,状态却并不算好,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透露着疲惫。
宁白峰抱拳行礼,“苏前辈,林前辈。”
来的正是苏迎和林语元,自从在峡谷口前分别以来,两人不断在追寻从剑谷里逃遁的那几人,循着踪迹一路追出天渊,便见到悬剑飞天一事,两人立即赶往峙望峰顶,商议完事物,便来到此处。
苏迎摆摆手,坐到松下石凳上,摸出一只火红色小酒壶,喝口酒,说道:“悬剑山没有动用悬剑。”
这句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甚至两句话没有关联,但宁白峰却立即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悬剑山没有动用悬剑,那自然是其他人动了,如此堂而皇之的取走悬剑,唯一让他想到的,只能是剑尊伏山河。
宁白峰转头看向风尘仆仆的宫装女子。
林语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抓住,但已经确定,物是人非。”
最后这四个字,宁白峰同样明白其中的意思。
山风吹来,林语元翻手间,一柄宫灯烛台出现在手上,一枚信剑随着山风飞进宫灯之中,宫灯如同被飞火点亮,面对着林语元的那一面,缓缓出现一些字迹。
片刻后,林语元收起宫灯,看着宁白峰说道:“天剑峡之事已然传开,山上传讯,要我回山复命,我看你还是随我返回山门。”
天剑峡之事传开,与之相关之人必定受到各方关注,尤其是剑谷一事后,暴露在众人眼前的宁白峰,已然是各方想要出手的对象,此刻之所以安然无恙,不
过是悬剑山将那些目光全部拦下,如今悬剑飞遁,等于悬剑山开峰,必然再也不能阻挡那些有心之人。
矗立天渊外无数年,悬剑山早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除之后快之余,同样也是肥肉一块。
悬剑山,已然陷入开宗立派以来最为艰难境地。
自顾不暇,如何还能庇护他人。
宁白峰稍稍一想就明白其中缘由,但却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着苏迎,说道:“苏前辈,想追踪悬剑踪迹,应该不是难事。”
苏迎看了看梁桥,说道:“你想追过去?”
宁白峰点点头,“我留在山上,只会给悬剑山带来更多的麻烦,最好的选择便是离开,而且是光明正大的离开。”
如今悬剑山有难,本该尽些绵薄之力,但是留下来所带来的麻烦,远远超过所带来的益处,两害相权取其轻,离开才是上佳想选择,而苏迎与林语元一同前来,想必就是已经明白其中关节,甚至已经做出决定。
苏迎喝着酒,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到,那我也就不多费口舌,尽早跟着林家妹子一起离开吧,悬剑也别追了,会送命。”
宁白峰摇头道:“两位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有些事情,我放不下。”
苏迎斜靠在石桌上,喝了口酒,手中酒壶指着梁桥,“命都没了,放不下又能如何。”
宁白峰无言以对。
林语元叹了口气,看着借酒消愁的苏迎,同样不知该说些什么,二人相识多年,交情匪浅,自然知道对方的性情,这些日子以来,眼看着那风风火火的作风逐渐熄灭,心气更是低落,长此以往,想要迈过天仙那道槛,近乎奢望。林语元虽然替苏迎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修行修心,终究是要靠自己。
山风吹拂,峙望峰与学塾峰上不断有人御剑或是驾驭灵禽飞掠,远处的临台山上,不断有洲内渡船飞起。
忽然间,一艘洲内渡船刚刚升空,便如同被射中的大鸟,坠向山下。
苏迎一掌拍在石桌上,身影瞬间消失,“找死!”
崖边,石桌石凳皆成碎石。
宁白峰一惊,立即准备追上去
,刚抬轿,便立即僵在原地。
远处渡船外已经有人在交手,苏迎驾驭的剑光刚到渡船边,就已经开始与人动起手来。
转眼间,不断有人前往渡船,以悬剑山弟子居多。
林语元看着那边,说道:“此时若是赶过去,只会添乱,起不到任何助益。”
宁白峰之所以停住,同样是想到这一点。
不多时,渡船外的打斗停止,将要坠地的渡船刮擦断一片树木后,再次缓缓飞起,然后飞落回临台山渡口,人影渐散。
没多久,苏迎再次回到崖边,肋下有一处血迹,素白的衣衫上显得有些扎眼,却依旧毫不在意,捏着火红色小酒壶喝酒,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却并不显得粗鄙,“宵小之辈,悬剑刚去便想要趁火打劫,真当悬剑山只会读书,没人能提得动剑?!简直是笑话!”
话虽在说,苏迎朝崖下吐出一口血水,接着就继续灌一口酒。
宁白峰看她说的轻松,知道动手的那些必定不是什么让人小觑的宵小之辈,否则也不至于会让剑坯境极限的苏迎受伤。
苏迎擦掉嘴角酒水,晃了晃手中酒壶,“酒不多了,就不留你们一起喝了,下次再不醉不休。”
林语元点点头,“苏姐姐”
苏迎摆摆手,“好意心领了,悬剑山矗立天渊外这么些年,可不是软柿子,真要是只靠悬剑,那还要山上读书的做什么。”
林语元微微叹息,然后右手轻挥,发鬓上的一只银色发钗飞离青丝,转眼间就拉长成一柄轻灵长剑,悬停在崖边。
林语元走上长剑,看着宁白峰,“事不宜迟,随我回山吧。”
宁白峰抱拳行礼,说道:“林前辈,恕我冒昧,此时我不能随你回山,这些事情,总要有些了结。”
林语元皱眉道:“你虽是剑胆境,但若是追上去,与送死无异。”
宁白峰笑了笑,“为求心安,虽死无憾!”
林语元沉默起来,修行之人,境界越高,心中念想便越大,若是某些事情压在心间,根本不会如凡俗之人一般,随着时间而淡忘,只会越积越深,最终成为破境的心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