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瑶不见了?
白夜萧闻言,脚下的动作一顿,本应送那些专家出门回去,他却抬手看了看腕表。
七点十五分。
然后才见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几个人,“辛苦诸位了,我送你们出去。”
回程的专车等在门外,白夜萧面色沉稳地送了那几位专家出去,上车。
只在关车门之前,淡淡开口,“这件事,容少不希望有任何其他的人知道。”
“是是,一定保密,一定……”
医学专家们都开口附和,算是一种承诺,这也是医德。
虽然这里山高水远路途崎岖,进来和回去都要吃不少苦头,但容修给的报酬比他们这些年的工资加起来还要多,所以他们更没理由再把事情泄露出去。
“好,慢走。”
白夜萧关上了车门,目送越野车离开,然后才回到院子里。
.................
其他几个人还站在客厅里,顾非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转身走回来的白夜萧。
明明她自己刚才把孟瑶不见了这几个字说得那么用力,眼前这个男人,是在假装没听见吗?!而且他居然还那么从容地出去送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顾非烟怒了,“白夜萧,你是不是冷血?!哪怕不认识的人失踪了,你也得有所表示吧?!”
洛君谦伸手压住她,不让她冲过去。
她那十指丹蔻的挠人威力,他想自己一个人尝试过了就算了,更何况不止是会痛,还挺销魂……
“放开我!老娘要挠花他的脸!”
果然,顾非烟是真的生气了。
白夜萧闻言,依旧没什么表情,连目光都没有任何变化。
其他人知道他的性子一贯如此,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也知道他和孟瑶之间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也不觉得他绝情,只是觉得……他凉薄了些。
白夜萧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步伐维持着一贯的节奏。
众人看着他,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和他们擦肩而过继续上楼的时候,却看到他停了下来。
“女士们留下来吃晚餐,男人们,和我一起,分成两组,带上水和干粮以及手电筒,回房间换好冲锋衣,再每一组带上一床薄毛毯以及一支卫星电话,我们继续出去找人。”
干脆利落地布置,没有半分的迟疑,除了神色依旧平静得让人看不出什么之外,这话实在是无可挑剔。
顾非烟的怒意也就这么散了,她怀疑这男人刚才到底是在认真地送人,还是在思考怎么救人。
短短的时间里,思路也理得挺清晰的嘛。
沐文静走过去,拉了拉顾非烟的袖子,“我们也跟着出去找人吧,吃点干粮也能应付。”
“我也是这个意思。”
“你们不能去,这里不能只留下容修和夏念兮,万一他们要人帮忙,你们可以应付。”白夜萧说完已经上楼回房。
.............
片刻之后,四个男人在楼下客厅里集合。
穆于琛和洛君谦一组,季千离和白夜萧一组。
这是季家小少爷自己要求的——他怕黑又怕鬼还怕自己的如花似玉的脸蛋和娇躯在寻人过程中出点什么意外无人医治。
目前所有的搭档中,只有白夜萧能够给他安全感。
四个人背上包,很快就消失在小渔村的夜色里。
顾非烟和沐文静也去餐厅胡乱吃了点东西,守在客厅里,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时间咔哒咔哒地走着,一直到了半夜,也没有他们回来的消息。
两个女人都睡不着,顾非烟歪在沙发上刷手机新闻,看到某个新闻APP客户端推送出来的头条,她猛地坐直,“天……还真是……”
“怎么?”沐文静抬头,干脆利落地问。
“你看——”顾非烟把手机扔给她。
沐文静点开一看,素来平稳镇定的她,看到头条的那些标题也有些微微地吃惊了——
[容氏股票连续两天跌停,传言容氏集团总裁失踪……]
[容氏新闻发言人称总裁正在欧洲出差,不方便联系露面。]
[容氏最新项目开工奠基日期被推迟,只因容修未能出席……]
满满的都是负面新闻啊。
她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机还给顾非烟,“要告诉楼上那位吗?”
“你以为他会不知道?”顾非烟看了一眼二楼的某个卧室门,“不可能不知道的……”
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和洛君谦认识了,也因此认识了容修和其他几个人。
容家的事,她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
容修能在二十出头就坐上总裁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过他?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新闻,只是选择性地忽视罢了。
顾非烟看着楼上,眼里竟渐渐地生出了一股别样的神色。
沐文静也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又看到顾非烟此刻似落寞又似羡慕的眼神,便问道:“你羡慕他们?”
“嗯,”顾非烟的声音低了好几个度,撑着下巴点了点头,“难道你不羡慕?”
女人有很多种,柔弱的,坚强的,妩媚的,火辣的,古灵精怪的……
可无论哪种女人,都会渴望有个男人可以把自己宠上天,在自己出事的时候,他可以对任何事不闻不问,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坚定地陪在自己身边。
沐文静不置可否,和她对视了一眼,“你和洛少难道不是?”
自己和洛君谦?顾非烟淡淡地笑了笑,看向窗外的漆黑天空。
这一刻,全世界的落寞,都被安放进了她的眼里。
她的背影看起来安静又伶仃,平日里的妩媚张扬都被她收进了自己魔盒里,藏起来了。
沐文静也没有再多问,只自己垂下头,想到了季千离……
....................
穆于琛和洛君谦沿着海边继续往前找,遇到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放过,拿着手机里孟瑶的照片一再询问。
却都一无所获。
白夜萧带着季千离往小渔村后面的山上走,出村口的时候,发现有几个小屁孩蹲在地上围成一团,手里捏着几个小石子在斗输赢,中间的空地上则放着一个塑料袋。
那包装……
他直接走上前,“你们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巧克力豆小渔村不可能买得到,他约莫记得孟瑶前段时间拿了一袋在手里还自以为非常性感地挑逗他,问他要不要吃一粒这种’大力金刚十全大补丸’。
他当然不会相信她的胡言乱语,知道这只是普通的巧克力豆而已,当时就直接无视了她。
几个小孩被吓了一跳,起身撒腿就乱跑,其中一个猴精似的大一点的抓着那袋巧克力豆,跑得最快。
白夜萧三两步就把他拎回来了,“我是医生,不说的话,就带你去打针。”
“哇——”那小孩张嘴就哭了,立马交代,“是……是一个女的给我的……”
“知道她名字吗?”
小猴精摇头。
“你说她的特征啊!”季千离在旁边着急,“嗯,短头发,牛仔裤,还有,还有——”
白夜萧反手指向季千离,继续问:“那女人是不是比他看起来还要像男人?”
“……”小猴精看看季千离,迟疑了一秒,即刻点头如捣蒜。
季千离:“……”
“她为什么给你们这个巧克力豆?”
“因为我们早上在海边的时候,胡乱说了些话,她过了一会儿,就又来找我们,叫我们把早上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就给了我们这个好吃的东西。”
小猴精有八九岁了,表达还算清楚。
“你们早上说什么了?再重复一遍告诉我。”
“……”小猴精嗫嚅着把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白夜萧放开他,目光再度转向渔村后面的高山,“走。”
“去哪儿?”
“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这都能知道?!季千离一脸懵逼,刚才那小孩什么都没说啊!
“你怎么判断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错了?万一我们白走一趟呢?”季千离跟在他身后,碎碎念地问。
“再说话,把你毒哑。”白夜萧弯腰系紧了自己的鞋带,从背包里拿出了手电筒。
“……”
季家小公子立刻吭哧吭哧地跟着爬山,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在他心里,那些能够动不动就解剖尸体做研究的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变态。
更何况像白夜萧这种在世界上都排得上名号的名医,不知道做过多少人体试验……那更是变态中的战斗机。
...............
一个小时后。
两个人爬山了山顶,已经踩到了积雪。
黑漆漆的四周,白夜萧看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中有一团东西趴在那里。
手电筒照不清楚。
“过去看看。”
“……”季千离伸手比划。
“说话!”白夜萧皱眉。
“你确定是人?万一是野猪呢?!”
“……”白夜萧睐了他一眼。
季千离立马又开始闭嘴,自动开始禁言模式,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那边走。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立刻抬头,“救命啊,救命啊——”
是孟瑶。
白夜萧沉了步子,踩着地上的落叶和积雪,走到她身边。
她整个人趴在地上,衣服已经被雪水浸透了,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左脚脚背高高地隆起,应该是崴着了。
见过很多次她’饿虎扑食’的丑态,却没见她如此狼狈过。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小渔村里有个传说,从海上回来,如果受了伤惊了神的人,只要吃一个山顶上的白果子就能好。
这是那个小猴精告诉他们的。
白夜萧从小接受正统教育,走的是唯物主义路线,做了医生之后更是鬼神不信。
她却信了,还胆大包天的一个人上山来找果子。
这种传说在医生看来永远只是愚昧的无稽之谈,他的一句蠢货已经到了嘴边,她却猛然地抬头——
满是泥污的脸上还有泪痕,整齐的波波头此刻像个被大轰炸之后的鸡窝,脖颈上还有几处擦伤,应该是摔倒的时候被灌木划到的,可她的右手却攥得死紧,隐约能看到她手里还真的捏着一个白果子……
白夜萧怔了怔,又默默地把那句蠢货咽回去了。
手电筒的光像针一样扎进眼睛里,孟瑶有点不适应,被刺得流眼泪了,才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是白夜萧。
她一喜,赶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看到他的喜悦让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伤,结果下一秒就悲剧了——
安静的黑夜里,三个人都听到了清晰无比的咔嚓声……
韧带二次受伤之后,就会发出这种声音……白夜萧无奈,那句刚咽下去的蠢货又已经回到了他的嘴边……
紧接着,就是孟瑶鬼哭狼嚎的惨叫,“要抱抱,要抱抱——”
“……!!!”季千离别过头,不忍直视。
他突然有点怀念前天晚上夏念兮窝在容修怀里的时候,说的那句要抱抱……那听起来真是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而有了对比就有伤害——孟瑶此刻的声音简直不像是在求抱抱,听起来跟要被拐卖的孩子要爸爸似的,呼天抢地,凄厉无边。
“……”白夜萧默默了几秒,伸手,真的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了。
孟瑶这才心满意足了,勾住他的脖子,等他一边走,她就一边问,“你来救我,是和我心灵感应了吧?”
“……”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爱我在心口难开是不是?”
“……”
“晚上回去,我好好犒劳犒劳你——”
“……”白夜萧忍无可忍,终于出声打断她:“我是医生,这次只是人道主义救援。没有别的意思。”
孟瑶满脸受伤:“人道主义?这话很伤人啊!我宁愿你不能人道!”
白夜萧的脸色比这夜色还黑:“……”
“噗——”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季千离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夜萧回头,一记寒风猎猎的眼神飞过去。
季千离立刻又咬住了唇,撑着自己软萌无辜的大眼睛四处乱看,誓死要让自己继续做一只沉默的羔羊。
“不是一个意思吗?”孟瑶歪着脑袋,“喂,你说话啊,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你说啊——”
“……”
.....................
上山容易下山难。
再次回到小白屋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了。
另外一组人已经在半路接到季千离的电话,早早地回去休息了。
沐文静和顾非烟也睡了。
季千离一到,就闪进了自己的房间睡美容觉去了。
白夜萧把孟瑶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算上楼拿医药箱。
她却十分地不安分,起身一蹦一跳地单脚跟在他后面。
“你做什么?”白夜萧回头,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医生角度的不赞同,“再乱走,你这只脚就废了。”
“我要去看看小兮睡了没有,她越早吃到这个果子,会越早好。”
她很固执。
白夜萧瞄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普通的野果,无毒。
但是在这个季节能找到,也算是稀奇事了。
孟瑶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一手压着楼梯的栏杆,单脚就往上面跳。
到二楼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却不顾上休息,直接跳过去敲门,“容修,容修——”
一边敲一边看着白夜萧,结果敲到第三下的时候,直接一巴掌差点招呼到来开门的容修脸上去。
“……”孟瑶略尴尬。
容修避开了她的手,“有事?”
“嗯,小兮醒了吗?”
“她在喝水。”
虽然醒了,却还以为她自己是在梦里。
“哦,我有好东西要给她,”孟瑶不由分说地挤开容修,一蹦一蹦地到了床前,一直大大咧咧的声音却在见到夏念兮的时候变轻了,“小兮,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夏念兮正低着头捧着杯子喝水,听到这个声音,全身抖了抖,浓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然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里依旧是迷迷蒙蒙的,像弥漫着很大的雾。
看到眼前的人,也不太确定,“是瑶瑶吗?你……也来陪我了吗?”
“是啊,”孟瑶扯着嘴笑,那个笑容在满是泥污的脸上看起来有点诡异,可眼神却很真诚,“我……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好东西,我带来给你吃的,你看,看这是什么,是个果子……”
她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摊开自己的掌心,伸到夏念兮面前。
容修听到吃的,就忽然眉头一皱,想上前来阻止。
却被意外地被他身后的白夜萧拉住了。
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容修那个果子很安全。
也就是在刚才,孟瑶掏出这个果子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它的样子——
油桃般大小的一个白色果子,散发着一股野果的清香。
在她的手里一直捏着,保存得完好无损,上满本身应该布满的白色细小绒毛,也早已被孟瑶搓得一干二净了。
她此刻坐在夏念兮面前,捧着这个果子,像捧着能够起死回生的神仙草。
虔诚又纯粹地看着她最好的朋友,无比期待她能够在吃下去之后好起来……
而她被找到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湿了,身上的包包也被划破,脚崴了,鞋子丢了……
只有这个果子,还是完好无损的。
夏念兮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果子拿过去,放在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好甜呀……”
她眯了眯眼睛,吃得满足。
孟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伸手胡乱地抹着,“甜就好,你多吃一点……”
多吃一点,就快快地好起来……
“嗯!”夏念兮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啃果子,看到孟瑶的脸,她的动作又忽然停了,“瑶瑶,你的脸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孟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摸到一手泥巴,她笑了笑,“没事,我做海底泥的面膜呢,是不是看着很吓人?”
“有点吧……”
“还不是为了让皮肤和你一样好?”孟瑶抬手挤挤她,“好啦,快吃吧,吃完之后就继续睡你的美容觉,我也要回房间里去做我的美容SPA了。”
夏念兮很听话,乖乖地把果子吃完了,要把果核给扔了。
孟瑶却急忙伸手接过来,“别扔别扔,我要拿去种树的!”
那个传说里还有最后一环,吃掉的果核要种下去,等小树发芽了,病人就会真正地一天比一天好了。
安抚夏念兮的事交给了容修。
孟瑶捧着那颗果核,态度虔诚得像捧着某个高僧的舍利子,她顾不得自己脚上的伤,顾不得全身的酸痛,顾不得已经饿得抗议不已的肚子,先下楼到了院子里,手动挖坑,埋种子。
一切做完,又是一身的臭汗了。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一直站在客厅门口的白夜萧。
他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催促她,而是就这么站着,看着她完成了这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仪式。
即便在他看来这都是不科学的。
孟瑶踩着自己肿痛的脚,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到他面前,“白夜萧,我以后不调戏你了,好不好?”
“……”
“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发誓,我再也不调戏你了。”
“你说。”
她颤得厉害,说着说着,眼圈又有些泛红了:“小兮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
…………
黑夜里,静谧无声。
一辆载着几个专家的高级越野车从小渔村出来,在寂静山林中疾驰,要带着他们回到城市。
忽而拐弯的时候,前面却出现了一条横在路中间的大圆木头。
一个急刹车,专家们都失控地往前栽去,有人的头碰到了前排的座位,闷哼一声。
为首的专家姓程,立刻吩咐司机,“小王,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
司机小王下车,走上前就发现这段圆木是新砍下来的,好像就是为了挡他们这辆车似的。
他心里有些犯怵,一个人挪不动这木头,就想回车上让他们过来帮忙。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处一凉,一个黑洞洞的,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紧接着,一个阴沉恐怖的声音在他耳畔冰凉的响起:“去把车上那些人全部都请下来,我家主人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们。马上去做,不然的话——”
咔哒一声,扳机扣动。
安全栓被拉开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地瘆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