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腊月初一。
天上仍旧下着鹅毛大雪,那雪花漫天飞舞。
王承恩已经来到归化城两天了,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王则之。
而是四处观察。
哪怕已经到了冬天,归化城内依旧热闹非凡。
这是他在京城中都没见过的景象。
这一天,王承恩不再等了。
他来找王则之了。
归化城,王则之的房间内。
“王将军,久违了。
想见王将军一面可真不容易呀。”
王承恩一见王则之就笑眯眯的说道。
“不敢不敢,是末将怠慢了大人。”
王则之赶紧施了一礼。
“酒菜末将已给您准备好了,请大人入座。”
在王承恩到大同府的时候,王则之就收到了消息,当他离开大同府的时候,王则之也知道,甚至他们在云川客栈休息的时候,他都知道。
所以王则之早早就准备好了酒菜。
“这里物资匮乏,做不了什么好菜,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王则之指着桌子上一盘牛肉,一盘羊肉,还有一盘土豆丝,递给王承恩一把椅子,伸出手引了引。
王承恩坐下,笑眯眯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土豆丝。
牛肉,羊肉他都吃过,唯独土豆丝他没吃过,所以很自然的就先尝土豆丝了。
“嗯,味道不错。”王承恩吃完把筷子放下,收起笑容,整个人越来越阴沉。
“不知大人是要抓我呀,还是要杀我呀?”
王则之自顾的吃了一块牛肉,喝了一杯酒。
“王将军说什么呢?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山西总兵王则之听旨。”
王承恩站起来,严肃的说道。
“末将领旨。”
“奉皇上口谕,山西总兵王则之,剿除乡绅作乱,忠君报国,朕心甚慰。
王则之抄没所得,不用上缴,全部赏还,用作边关军饷。
朕希望则之能够体察天意,尽忠报国,加速整军备战,赶紧把河套收复,以此才不负朕的殷殷厚望。
王则之缴获朝中大臣通敌的书信,听旨之日即刻送京,不得延误。”
王承恩说完,拱手向着京城的方向施一礼,这才坐了下去。
王则之听完,眨了眨眼睛,他在想收复归化城的赏赐呢?
“这就没了?”
“王将军还想要什么?大明江山要不要?”
王承恩拿起筷子又尝了一口土豆丝,笑眯眯的开玩笑道。
“呵呵王大人说笑了。”
“对,说笑呢,咱们聊聊天儿吧。”王承恩放下筷子,看着王则之。
“好。”
“当日京城一别,我就知道将军并非池中之物啊。
那日离开京城,就是潜龙出渊呐,从此天高任你飞啦。
来,你我二人喝一个。”
王承恩举起酒杯和王则之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
“王大人慎言呐,说这种话是要杀头的。”王则之起身,屏退左右,这才回到桌上。
“王将军有所不知啊,表面上我贵为内廷总管,可是在那些满朝大臣们的眼里,我算什么呀?
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雌不雄的一个阉货呀。
在他们眼里,我是什么本事也没有啊,只会仗着皇上的撑腰,胡作非为而已。
跟你说句心里话吧。
每当那些大臣们,给我送银子,给我躬身行礼的时候,我用脚指头猜想都知道他们在骂我什么。”
王则之知道王承恩是在演戏,并不是真的在发牢骚。
还有一点他是知道的,王承恩对崇祯那是忠心耿耿。
“王大人不用妄自菲薄,别人不知道,末将却是知道王大人对皇上的一片拳拳之心的。”
“哦?何以见得?”王承恩一听王则说的话,就来了精神。
“那日我被皇上软禁于别院之内,王大人亲自登门,劝说末将忠君报国。
末将不敢忘。”
王承恩回想了一下,那日他给王则之宣旨,宣完之后又说了些一大堆话。
他就是担心王则之会记恨崇祯把他软禁起来了,这才苦口婆心的劝说,甚至不惜与王则之发下结盟誓言。
“我已经不是往日的清纯少年了,王将军短短几句话,我就知道,你是发自肺腑的。
不像朝中那些伪君子,当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
王则之确实是佩服王承恩,京城被李自成攻破的那一日,满朝文武逃的逃,降的降,只有一个王承恩跟着崇祯自杀于煤山。
真情流露王承恩还是感受到了。
“说句正经话,则之不会造反吧?”王承恩忽然认真起来。
“皇上对末将的知遇之恩,恩深如海。
末将此生誓死效忠皇上。
末将必以振兴大明为己任。
末将在此发下誓言,若皇上给末将临机独断之权,五年之内末将必会收复河套,一举荡平鞑靼之祸。”
王则之听闻王承恩的话语,立刻跪在地上对着京城的方向拱手施礼。
王承恩说这么多,就是要使王则之放下心里的防御,在突然问出这句话,试探王则之是真心效忠,还是假意效忠。
“好,好啊,你能如此想,我也放心了。”
王承恩舒了一口气。
“则之,来咱们喝一杯。”
“干。”
王则之和王承恩碰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
“则之啊,大同府假传圣旨。
现在你又私开互市。
私斩乡绅七十八户,条条都是死罪啊。
哎,我太了解皇上了,如果皇上知道这都是你的手笔,你怕是性命不保啊。”
王承恩自顾自的吃着菜,很是随意的说着。
就像他早就知道,假传圣旨一事是王则之做的。
其实,王承恩并没有找到相关证据,他只是根据蛛丝马迹猜测而已。
王则之二话不说就敢把那七十八家乡绅杀了,还抄家,而家更是冒着杀头的风险,私开互市,这些胆大妄为的事情串联起来,他就自然的往那边想了。
“大人,大同府坚壁清野难道不是皇上的旨意吗?
竟然是有人假传圣旨,是何人?好大的胆子,这不是欺君妄上吗?”
王则之知道王承恩在诈他,吓的一下站起来,作惊恐愤怒状。
当初假传圣旨的时候,所有回归的骑兵都会在茶摊、商贩的掩护下,返回游击营。
如果王承恩去调查这件事,顶多只能查到太原府。
至于这些骑兵到太原府哪儿去了,恐怕就查不出来了。
所以,王则之刚断定,王承恩在诈他。
如果王则之傻乎乎的承认了,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噢?则之真的不知道?”王承恩手里没有证据,哪怕他敢肯定这事儿就是王则之做的,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末将真的不知道啊,还请大人解惑。”王则之诚恳的说道。
这一刻王承恩,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最主要的是他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件事既然不是你所为,那就不说了。
我斗胆代皇上问你一句,五年收复河套,王将军可是认真的吗?”
王承恩不愧是宫里混出来的,在说话的造诣上已经出神入化。
一会儿叫则之,一会儿叫将军。
每次说话都有他的目的。
叫则之,是想让他放下心理防御,叫将军,是让他认真起来。
宫里出来的,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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