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是摇摇晃晃模模糊糊的,隐隐约约可以辨识到,这是张家的大厅。有小翠和陈师傅不间断地呼唤“小姐”的声音。
伴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大厅门无风自开,一团烟雾从门口涌入室内,烟雾里是身前血淋淋的小翠和脑袋上带着弹孔的陈师傅。他们从烟雾中走出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是张馨的梦境。
此刻,张馨沉睡在张兆霖的怀里,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眼皮跳动,身子剧烈的颤抖。
守在旁边的小梅发现张馨的异常,摇晃张馨的身子,并不断地喊着:“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醒醒!”
抱着张馨的张兆霖也使劲地摇晃张馨:“馨儿!馨儿!”
张馨终于醒了,她竟然没有害怕。
“馨儿,你做噩梦了?”张兆霖对女儿的语气极其温柔,对丫鬟小梅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厉声呵斥:“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倒杯水来?”
“是!”
小梅匆匆到旁边的案子上取了水壶和水碗。
张馨对张兆霖说:“爹爹,我梦见小翠和陈师傅了。”
张兆霖冷冷说道:“他们都没保护好你,他们该死!”
张馨略带失望地说:“小翠是替我死的,在我跑向三里亭的时候,陈师傅也一直拉着我,不让我去……我想去看看他们。”
“你把身子养好了,想去哪儿都行。爹爹陪你去!”
这个时候,小梅早就捧着一碗水站在边上候着了。
张兆霖端过这碗水,喂张馨喝下:“看你,流了这么多汗,喝点水就安心睡觉吧,我和小梅就守在这儿。”
张馨点头,在张兆霖的喂服下喝水。
……
王君鹏带着大队的警察跑到早市上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由两名警察奔到墙根下,刷了浆糊,贴上了印着郭庄槐画像的通缉令。围观的人群纷纷议论。
“原来这就是偷人孩子的人贩子!”
“这人不光偷人孩子,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孩子呢!”
“这样的人该抓了,枪毙!”
“就是就是!”
王君鹏站在通缉令前面,倍儿有威风:“大家安静!安静!”
众人安静下来。
王君鹏继续说道:“大家看好通缉令上面这个人,这个人叫郭庄槐,他不光偷人的孩子,还拿着这些孩子做人体试验。曾经就有一个跑回家去的孩子,那孩子被他这种人折磨得不成样子,我们发现这孩子的时候,孩子被折磨得都很难看出本来面目了!这种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个人面畜牲,大家发现他的下落,还麻烦各位向我们警察局通报一声。我们也争取早日抓住这个畜牲,还大家一份安宁!”
众人报以热烈掌声。
通缉郭庄槐的告示贴遍了上海滩街头巷尾。
各种报纸的头版报道通缉郭庄槐的消息。
终于,有人提供了郭庄槐的线索,王之远根据这条线索,带着一队警察赶到一个破旧的弄堂,冲进弄堂内一座小楼的二层某房间。
有一个一个上海女人在旁边惊慌叫喊:“你们这是弄什么?哪个人叫你们来我家搜查的?”
在空荡荡的房间搜查完毕之后,王之远从房间出来,向上海女人出示逮捕令:“郭庄槐曾经住在这里,现在他人去哪儿了?”
上海女人道:“他人去哪儿了,我哪知道哎?那个死鬼还欠着我三个月的房租嘞!”
就这样,这条线索又断了。
陶公瑾感觉到事态严重了,就找到张兆霖张大帅的家中,与他面对面商议接下来应对的措施
张兆霖提议道:“那个郭庄槐迟早是个祸害,如果能不用,最好把他做了。”
陶公瑾赶忙说:“怕是不行!这人胆大心细,功夫又高,办事老练,心狠手辣,能办常人不能完成的事。”
“那就把他管严一点!赌场以后不要让他去了,免得又节外生枝!”
陶公瑾点头:“成。”
张兆霖忽然又说:“还有你儿子的事儿。他现在是警察局的得力干将,这样发展下去,怕是以后会成为你我的劲敌。”
陶公瑾提议:“您不妨给警察局打个电话,让警长把他手里的案子给停了。”
张兆霖犯难道:“我哪儿不想啊!先前我女儿主动找他,我有理由让警长停掉他手里的案子。现在怕是难办了。”
张馨从楼梯走下来,当她听到父亲与陶公瑾的谈话,他站在楼梯处安静地听着。张兆霖和陶公瑾都没有发现张馨的存在。
陶公瑾叹息:“我是做父亲的,我太了解那小子的脾气。他认定的事儿,就是要一做到底,我也是没辙,才找你来商议的。”
忽然,小梅的声音打断了张兆霖和陶公瑾的讨论:“小姐,你怎么下楼了?”
陶公瑾和张兆霖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张馨已经站在楼梯口那儿。
张兆霖问:“馨儿,爹爹不是答应你,明天就带你去看小翠吗?”
小梅从楼上下来,走到张馨的身旁,把一件外衣给她披上。
张馨说:“我在房间烦闷,所以就随处走走。”
张馨像是在回答小梅的话,也像是回答张兆霖的话。说完,张馨转过身就上楼去了。
……
咖啡厅里,郭字谦又坐在靠窗的位置,独自喝着咖啡。
程玉瑶从前台端了一杯咖啡,坐在郭字谦的对面,道:“今天又来等人吗?”
“我要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郭字谦摊开一份报纸,报纸头版就载着通缉郭庄槐的消息。
程玉瑶说:“我已经知道了。可是,他在晚上会出现,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捉他?”
郭字谦看着程玉瑶:“他是我父亲,那天要不是救人心切,我也不会跟他交手。”
程玉瑶感到失望。她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再把咖啡端在手中:“我以为你会跟我们一块儿去。”
“对不起。”郭字谦带着歉意。
程玉瑶失望地站起来,走回吧台。
到了晚上,郭庄槐再次从陶氏医药大厦顶层出现。
这次跟踪郭庄槐的换成了程氏姐妹。程氏姐妹施展轻功,轻松地跳跃在楼宇之间,追随郭庄槐。郭庄槐再次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追随,他泰然地转过身来。
郭庄槐喊道:“我知道你们是带刺玫瑰,你们不用追我了,现身吧!”
经这一喊,躲在另一栋楼房后面的程氏姐妹相互对视一眼,一起走了出来,跃到郭庄槐所在的楼顶上。这个楼顶宽敞平坦,双方对峙,显然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程玉瑶说:“郭庄槐,这些天你冒充我们,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笔账该是清算的时候了。”
程氏姐妹对视一眼,拔出短刀,分左右一齐朝郭庄槐发起攻击。郭庄槐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在程氏姐妹攻来的时候见招拆招,有条不紊。
郭庄槐比程氏姐妹武功高强,从刚一交手,程氏姐妹就处在了下风。没过十几招,程玉瑶手中的短刀就被郭庄槐夺了去。
“今天除了你们,日后也就少了一块心病。”
郭庄槐拿着从程玉瑶手中夺过的短刀不断地朝程氏姐妹砍划劈刺,招招直逼要害。程氏姐妹连连败退。很快,程氏姐妹被逼到楼顶边缘,姐妹联手仍然不能转败为胜。程玉瑶急中生智,用“带刺玫瑰”飞镖朝郭庄槐刺去,郭庄槐侧身躲闪。程玉婉抓住这短瞬间的机遇,用刺刀划向郭庄槐的咽喉。郭庄槐向后退一步,同时身体旋转一周,短刀再朝程玉婉刺去。只这一招,郭庄槐又占回了上风。
趁着程玉婉躲闪,郭庄槐的左手挥拳变爪,朝程氏姐妹腹部抓去。程氏姐妹已经到了楼顶边沿,她们赶忙收腹,却不想郭庄槐右手的短刀又朝程氏姐妹面部划出。程氏姐妹向后仰身——她们的身后是几十米高的楼崖。郭庄槐趁程氏姐妹毫无还手之力之际,飞起双脚,将她们踹出楼顶。
程氏姐妹从楼顶坠出。
程氏姐妹距离地面十几米的时候,程玉婉抛出的一根绳索缠住了街边的电线,同时,程玉婉也抓住了姐姐的手腕。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
程氏姐妹顺着绳索滑到地面的同时,郭庄槐像是一只老鹰从天而降。刚刚落地的程氏姐妹只得同郭庄槐继续打斗。
郭庄槐和程氏姐妹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就在程氏姐妹难以为继的时候,程淑华从远处跑来,并大喝道:“郭庄槐,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程淑华边跑边拔出长刀,纵身加入混战。
程淑华的加入让郭庄槐三面受敌,他的先机尽失,只能勉强招架。
郭庄槐道:“你们三人打一个,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程淑华道:“你败坏我们名声,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就是十人打你一个都不觉得羞愧!”
说罢,程淑华长刀直朝郭庄槐的面门砍去。郭庄槐惊慌失措,踹开丢了兵器的程玉瑶转身就跑。就在这个时候,长刀划破了郭庄槐的肩膀。
郭庄槐飞速逃离,程淑华和程氏姐妹一路穷追。
郭庄槐在街口急转,旋即又拐进了一个胡同,躲进其中一个门洞,探头看向外面的街道。
程淑华母女三人在胡同口停下,左右前后都不见郭庄槐。
程玉婉焦急地说:“妈,他不见了。”
程淑华道:“怕是躲起来了。我们四处找找。”
胡同口程淑华母女散开,郭庄槐这才发觉肩部的刀伤。他忍着疼痛,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洒在伤口,又从衣襟撕下一大块布条,把伤口包扎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爸,您去自首吧!”
听到这个声音,郭庄槐突然停下包扎,转身就已经握紧短刀,做好了防备。
这是郭字谦的声音。郭字谦就站在郭庄槐前边仅几米的位置:“只要你把周俊生给放了,我相信警察局会给您宽大处理的。”
郭庄槐不说话,把短刀叼在嘴里,继续包扎肩膀的伤口。郭字谦看不过,走过来帮他,却被推到一边。
郭庄槐简易包扎好伤口,拿着短刀就往前走:“我不是你爸,你不是我儿!”
郭字谦无奈地看着郭庄槐的背影,任其远去。
当天晚上,郭字谦思绪万千,彻夜难寐。他来到新港孤儿院,坐在孤儿院的楼顶,直到他凝重的脸上被第二天早晨的朝霞映得满脸通红。
邦德先生从他的身后走来。
邦德问道:“郭字谦,你有心事?”
在邦德跟前,郭字谦毫无隐藏:“是的,邦德先生。”
邦德坐在郭字谦的旁边,猜测道:“为你父亲的事吧?这几天我在报纸上都看到了。”
郭字谦点点头:“我父亲作恶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从善。有时候,我就想,随他去吧,我只做好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可是,我总是想起他,总是有一种负罪感。他做了太多太多的坏事,就算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救赎,都难以弥补他一个人犯下的罪孽。”
邦德问郭字谦:“做坏事的人不是你,为什么你要去赎罪,而不是制止?”
“我制止过,但他不听我的。”
“他当然不听你的。他是大恶之人,你几句好言相劝,他只会当做耳旁风。”
郭字谦满是苦恼:“他是我的父亲,除了劝他,我还能怎么样?”
“你还可以抓他,可以把他扭送到警察局,让中国的法律去制裁他。纵然他会被处死,你都应当这样做。”邦德先生说道,“你们中国不是有一个‘大义灭亲’的典故吗?你的父亲是大恶之人,如果不能将他制止,还将有更多的人被他所害。”
“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我却总是无法这样去做。”
邦德先生拍了拍郭字谦的肩膀:“你现在是在矛盾中。只要你想通了,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随后又问,“我现在就要给孩子们做早餐了,你要不要过来帮忙?”
郭字谦看着正要离去的邦德,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