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
长日路尽,远望来处,各安天涯。
我们,终于安全抵达了目的地,不是吗?…….一时间,悲喜交集,感慨万端。
垂首,看了看倒在地上,被催泪烟雾呛得萎靡不振的大伯: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在隐隐作痛。爱而不奈,弃之有愧;大概,便是这样的心情吧?
尽管觉得难已启齿,我还是拉下面皮,向那位高大勇猛的陆队长,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陆队长,我知道很为难。但,还是想请求您,能不能把我大伯,一起带回安全区呢?找个医生给他看看,我怕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迟早会遇到不测的。”
抬头看去:陆队长,顷刻之间,深锁了眉头。我,硬着头皮,说下去:“他,现在并不是全无意识的。他,还知道我一些亲人的下落……如果他有事,我不知道我的那些亲人会遭遇到什么…….可不可以,麻烦你们…….”
陆景行,沉着一张果敢,冷酷的面容,十分正式地,像背诵法律条文似的,回答:“‘安全区管理条例’有明文规定:不得将感染者,擅自带进安全区,以防止对健康的人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和身体影响。就算是出于研究目的,也要特别申请,得到上级的批准才可以。”
他给的答案,我一点儿也不意外。我,连忙再接再厉地,动之以情地商量:“我明白,我明白的……..能不能请你,请你破一次例呢?我,大伯七十岁的人了,不管他的话;他真的会死的!我想,你也不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老人家,坐在这里等死吧?!请求你,通融一次,好不好?”
现在的我,一定像是个蛮不讲理,在犯着“公主病”的大小姐吧?!明明不应该让人家为能,明明知道,带大伯进入“安全区”是有隐患的;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强人所难。说实话,我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心理准备。只不过,我没有鼓起,自己能够坦然面对的勇气。
“对不起,这不符合规定!我,不能答应!”陆景行,板着脸,用极为果断的语气,一口回绝了我。
我,垂头丧气。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人家,本就没有错,按照规定在执行任务;是我,在节外生枝。寸寸思虑,忧心如焚,也深感无能为力。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大伯的身份。杜氏集团和政府长久以来,都有合作的项目。我听采扬,无意当中说起过的。那么,也许他们会考虑到双方的合作关系,而法外施仁也说不定。
我,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用满含着乞求的语气,对陆队长说道:“我,不是故意让您为难。您,能不能给上级打个电话:我大伯是杜氏集团的董事长,杜知易。杜氏和政府部门多年来有非常重要的合作项目,也许你的上级会同意呢?…….请您,试试好吗?……”
陆景行,听了我这番话:脸色,随之一变。他,再一次审慎地将我重新打量了一番;目光,投射在神志不清的大伯身上,逡巡了一圈…….关于杜氏,关于杜氏的实际掌权人,杜知易;他肯定是有所耳闻的。毫不夸张的说,在全国而言,只要不是信息闭塞到与世隔绝,多多少少都听到过这个名字。杜氏集团,在通讯,互联网领域,可谓是首屈一指,独领风骚;早形成了一家独大的局面。作为军方大队长的陆景行,也不会不知道。
他,略沉吟了片刻,向着身后的队员一使眼色:有人,拿着一个小巧的扫描仪,走了过来。技术人员,俯下身子,扫描了大伯手腕上的识别码——随后,扫描仪的显示屏,跳出了一行一行的字符:那是,大伯的身份信息,以及他的整个人生轨迹。
技术员,冲着陆景行点了点头,说道:“队长,这位老先生的确是杜氏企业的董事长,杜知易先生。他现在的情况,处于二级危险期,暂时不具攻击性。”
陆景行,听罢,轻颔首。对我说:“不好意思,要冒犯你了。我需要采集你的身份信息,以确认安全性。”
我,表示同意,主动伸出了手臂——让技术人员,扫描我的身份识别码。
“请。我不介意。”
技术人员,将我的身份码扫描完成后,眼光略带异样地看了看他的长官,没有说话。只是,把仪器很谨慎地递给了陆景行。我,从旁观察到,这个陆队长在看到了我的身份信息后,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与疑窦。
或许,他们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一样,都未曾知晓:杜家,尚有一位从未被公诸于众的杜若小姐吧?这样的带着探究与讶异的眼色,我并不陌生;相反的,早已习惯了他们对我天花乱坠的猜测。
“原来,你是……杜小姐?……..”他,对着我,友善地笑了一笑。刚毅,坚硬的五官,搭配上这样温暖的笑容,恰似雨后清晨里的一束阳光。
“嗯,是的。”我谦卑地垂下眼帘:“给陆队长和大家,添麻烦了。”
陆景行,一笑:“杜小姐,客气了。这,本是我的职责。”他,郑重其事地看了看我,说道:“鉴于杜先生和你的特殊身份,我向上级报告一下这里的情况。请杜小姐,稍等!”
“谢谢你!”我,倏忽之间,觉得心花怒放。好似听起来,这事儿还有转机。
陆景行,转过身去,走开了几步之后;拿出了无线对讲机,向他的上级领导汇报。单看他严肃,不露喜忧的表情,也无从去猜想到底是好,还是坏。
萧靖,慢腾腾地靠过身边,在我的耳侧,小声地问道:“他们,在用手里的东西乱比划什么?不会,对我也来这一招吧?”
我,顿时一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萧靖,这么大的人了,连身份识别码的扫描仪也不认得吗?这才,想起来,他的手臂上,是没有身份识别码的!以前,都是在疲于奔命,无暇顾及;这一回,若是特别行动大队的人,认真检查起来,他八成会被认定成“可疑人物”的!能不能允许进入“安全区”是个问题不说,怕就怕,会遭到敏感时期军方的逮捕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怕什么,偏又来什么。
我本来,心存幻想:希望这些人,顾忌杜家的影响力,不必检查萧靖;亦或不去追究他的可疑之处。但是,很快我的愿望,便落了空。这些行动队的队员,做事非常的认真负责。那位技术员,手持扫描仪走到萧靖的跟前,敬了个礼——双目,迸射出精锐的亮光,坦荡直白地盯着他。其意思,不言而喻。
萧靖,一瞅那人过来,不自觉地别扭。他,歪着脑袋,以无所谓的口气,笑道:“我,就不用扫了吧?…….我是杜采扬先生雇的私人保镖,一路护送杜小姐的。”
技术员,也不理他这套说词,依然是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的语气:“对不起,请配合检查!”
萧靖,心里一急,眼睛又瞪大了些:“我说你这个人,咋这么木呢?!我们是一起的,还检查什么呀?也不怕浪费电!咱们办事,变通一点,能死啊?!”
我,咳嗽了一声,提醒萧靖不要太鲁莽了!军人,只按命令行事,是不会跟你来人情玩笑这一套的!讲真,我也急得火上房似的,在想着应对之法。
“对不起,请你配合检查!”技术员,声音又高了一度,面无表情地重复。
萧靖,还欲做垂死挣扎,不想配合。不想,左右分别上来两名同样强壮的队员,一边一个,不由分说将他按住了。技术员,也没管那个,拿着扫描仪,去拽萧靖的手臂——当然,不可能扫到什么东西!
扫描失败!
几名队员,“呼啦”一下子,举起枪来,对准了萧靖,把人围在了中央。
“队长!这个人没有身份识别码!身份可疑!”
听着队员的报告,我的神经,立刻绷成了一根拉紧的弦儿——我,深信,他们不会开枪,要了萧靖的命;但是,我也真怕,他们会把来路不明的萧靖,扔在“安全区”外。
我,一步窜过去,横在了萧靖与行动队员的中间。对着渐渐走近的陆景行,着急地辩白道:“陆队长,你们别误会。他不是个坏人!他叫萧靖,的确是杜氏总裁,杜采扬请来保护我人身安全的私人保镖。他,不是什么你们想的危险人物,也没有伤害过别人。这一路上,都是他在保护我呢。”
技术队员向陆景行汇报了萧靖的情况。陆队长听后,面沉似水;看向萧靖的眼神,像是带着X光,恨不得把人看透到骨子里去。
“可他,不是我国公民。”陆景行,一丝不苟的说:“我国公民,不可能没有身份识别码!这位先生,你能告诉我,你从哪里来?你是谁?”
萧靖,听他这么严苛的质问,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嘴,撇的快飞起来了:“我的国籍,从出生就有了,你凭什么说不是我国公民?是我傻,还是你傻?!”
“请你,正面回答问题!”陆景行,眸光深沉,声调没有一丝起伏。
萧靖,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堂堂正正的本国公民,受到法律的保护,大名萧靖。你自己去查好了。有功夫啦,我把祖上三四辈儿,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人,也给你报报姓甚名谁,好不好?”说到这儿,他赌气似地咧嘴一笑:“放心,我是正儿八经自然受精成功繁育的人类,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到了这个要命的时候,他仍忘不了逞口舌之快;我也算是服了萧靖的臭脾气了。想笑吧,觉得不合时宜;强忍住吧,又怕憋出了内伤。
对面,训练有素的队员,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看了一眼;大概也是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缠,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彼此,都露出一副莫衷一是的表情。
到底是陆景行,够沉稳老练。他,仔细地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对其他队员说道:“上级已经批准,带杜老先生去‘安全区’的疾病控制中心进行观察治疗。至于这个人嘛,也带上吧;到了总部再详加审查!你们,对他要严加看管!”
“是!!”队员们,得到大队长的一声令下,齐唰唰地应道。
他们,不顾我的苦苦相求,还是给萧靖上了手铐,由两名队员押着带走了。
我的心情,喜忧参半。
动荡,不安的生活,结束了;我们的命,保住了。但是,萧靖,又身陷囹圄。此时,我的身边没有外援,没有朋友,甚至在“安全区”里没有认识的人。我要怎么生活下去?我要怎么帮助萧靖,获得自由?
这些,都让我感到深深的无力,和迷茫。
而萧靖的身上,亦是疑点重重。他,又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两番人世,争做一番人。无根蒲柳,飘如陌上尘。任随风逐转,已非平常身。
在行动队护送下,行到对岸:终于到达,我们朝思夜想的“安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