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半闭了一下眼睛,满眼恨意,杀意地说道:“那是,只有畜牲才能做得出来的事!”
我,看着陆景行,泛红的眼圈儿,一时,也是无言可对。
别说是他,便是我见到了此等凶残、惨烈的“杀害”场面;也对“行凶者”恨的咬牙切齿!何况,是陆景行。被害的那几个人,是他的“战友”,兄弟呢!这份建立在共同信仰基础之上,有着相同的追求和信念,相互信赖,并肩战斗的特殊情谊;亦不是,我们这些平常人,所能体会得到的。
令人心痛的情景,实是不忍再看;我,先行一步,离开了那个房间。萧靖,不多时也跟在我的身后,走了出来。
我们出来,是明智的。这样,也不会妨碍了行动大队做一些“善后”的工作。
二十多分钟后,我看到那些军人用“裹尸布”包着三具烈士的遗体,抬了出来。相关的技术人员,也拎着大箱小箱的,我看懂的和看不懂的器械、工具;结束了现场的取证与打扫。
陆景行,两条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型;一板一眼,有条不紊地在给队员们布置任务。
我,则把从草间,刚随手摘下来的几朵淡紫花的野花,分别放在了停放遗体的担架上。算是,我给他们做最后的送行吧。
萧靖,知道我的心情不是很好;走上前来,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口气,难得的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道:“人啊,旦夕祸福,没谁能摸得准老天爷的心思…….谁去谁来,自有天命。你呢,别太伤心。军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是大英雄的作为!自古,就是注定的归宿,为世人所尊敬!我相信,他们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没惧怕过,也没后悔过…….”
这,我当然知道,也能够明白。只是,人世离合,死生契阔;让人,不得不伤心,不得不感慨:最美好的,总是流逝得最快的;最想珍惜的,也是最无法留住的。
及人推己,不禁又想起了那句世间最无奈的话: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嗟叹东风少情意,花开花落两由之。
我,扭回头,眼光一闪一闪地望着萧靖:希望,把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深刻地印到自己并不太灵光的脑子里,一世一生不要去忘记。
“萧靖,你知道我从前,最怕的是什么吗?……..”今夜,我很脆弱,比其他任何时刻都要脆弱。我,呐呐出口相问,扯出了来自心底,久远的一段思与痛。
萧靖,一脸懵然与担忧地看着我;眼中,一望而知的探究与心疼……
“我,没怕过死,是真的…….”我,笑了一笑说:“我,并不觉得长命百岁,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从前的我,只想安安份份地活着,平平静静地死去;来时无声,去时不语地过完这一生便好了,不要给任何人留下一点麻烦!我知道,生命的卑微和渺小;我生而平凡,在杜家不受待见。如果能够,自生自灭地死去;对于杜家的人,或许是另一种解脱,或者说贡献,也说不定…….”
萧靖,听我说这些,带着几分心痛地抬起了一只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就似他,平时爱抚拉冬一样,每一个小动作里都透出浓浓的爱意与温柔。
“别瞎说……”他的声带在颤抖,仍保持着笑容,语带疼爱的温情,说道。
我,感受到了他内心细微的变化,不免声音也染上了一层感伤的意味“…….可是,我怕的是:自己,有一天会真的在这世上什么牵挂也没有的,就离开了。到死的时候,发现没人记得我,没人为我难过,甚至没人愿意为我的死,流一滴眼泪…….而我,也终将记不得任何人,也没有为谁留恋过活着…….我怕,我白活了一场!没有恨,没有爱,没有喜,没有怒地过完了这一生,负了我自己一生!”
泪水,已悄悄从眼角滑落——为了掩饰内心的酸楚,孤苦;我,顺势将头塞进萧靖的肩窝,在他那里找到一块栖息之地:用他衣服,抹干脸上的湿意。
“人生最可怕的不是死亡,从来不是;那是,我们都要回到的起点。人生最可怕的是:你,明明活过的;却根本没有感觉自己曾经活过…….”
我,突然感到了一种无以名之的恐惧——我,害怕自己会随时,不带一丝记忆地死去。害怕,当我开始留恋起生命的这份美丽时,死亡会趁我不备,把这些统统毁去。为此,我满心忐忑不安的慌张,满腹无处宣泄的委屈。
即使,我是拼了命地去压抑一腔的哭意;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住,抽抽嗒嗒地哭出了声音——眼泪呀,像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似的,挡都挡不住。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那么伤心难过?!仿佛,天要塌下来了;明天太阳一升起,我就要和萧靖,和这个世界,生离死别了!
萧靖,宠溺地搂着我,任我在他胸前哭得昏天暗地,很久也停不下来。他,不停地轻拍着我的后背,想必用掉了毕生最大的耐性,在纵容地轻哄着一个不明就理,撒娇耍赖的孩子。
怎么说,我也是个大人;画风,想来也不会太好看。
“没事,没事…….你身边还有我啊…….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撇下你不管的,你放心好了…….别瞎想了啊…….”他,嘴角念念有词,像是吹着摇篮曲,语带小调地哼道。
耳听得,他字字情真意切的保证;身体,传递过来他掌间柔缓的轻抚,带给我的安全感;我的心绪,也随之渐渐舒缓了下来……视线所触:花雨落过,一片泥泞。
萧靖,见我的状态转好了一些,将我从他怀中挖了出来——双手,按着我的两肩,一对笑眼,分外灼炽而又夹着戏笑地观察着我的面目表情。
我想:这会儿,我的眼睛,一定是红彤彤的,像只兔子。再加上,看到他衣服上,一滩潮湿的水渍,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
萧靖,边看我,边晃着脑袋问:“好一点儿了?…….可算是找着机会发泄了一番,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我,想笑。抿着唇一乐,别别扭扭地点了点头,勉强应了声:“嗯。”
“哎…….这就对了!”他,拉长了口气助词,发出一声感叹:“有不开心的,就要想办法释放出来!这样,才有益于身心健康,人格健全嘛……平常看你,整个人绷得厉害,碰到什么事,都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是个‘机器人’呐!这下子,你才像个‘活人’了!”
他,笑。脸部,还没有消肿,又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再配上个牵动五官动作较大的笑容——呈现出来的效果,像是“恶搞”的“鬼畜”视频,有那么点不忍直视。
我,按捺不住自己的联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么笑好丑啊…….”我,直言相告地给了一句评价:“而且,看起来还很滑稽。”
“瞧瞧,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吧?!过河拆桥!你们,这些有钱人呀,真不好交……”他,装模作样地一撇嘴,佯作生气了似的:“其实,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天爷,对你已经够好的了,让你生在一个大富大贵之家,衣食无忧,众星捧月似的,让人哄着,要什么有什么…….你看看,我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是怎么活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多愁善感啊?为了养家糊口,为了房子、车子、孩子,恨不得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了;还有功夫想死想活?!只要不咽气儿,就得奔着命地干!只有,你这样的,不为生计所迫的人,才会吃饱了没事干,想什么哲学命题呢…….”
萧靖,一口气,像是训导主任附体了似的,滔滔不绝地把我由里到外,批评了一通。那,语气之中的忿忿不平,表情跳跃的活灵活现;好像我是一个养尊处优,又不知人间甘苦的大小姐。
或许,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吧。
临了,萧靖,一拍胸脯,笑嘻嘻地总结:“最重要的,老天爷还派了一个,我这么帅的,有气质的,又有正义感的‘护花使者’给你呀!你,要是再不知足,可真的小心天打雷劈了!”
我,冷眼看他自娱自乐,自吹自擂地将自己夸得像朵花,就差着一激动,给自己立块“功德牌坊”了。真心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可爱了,也太让自己喜欢了。
他,不单是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男子汉气概,敢做敢为;并且,是从骨子里往外透着,一种孩子气的纯真和善良。
越看,心中越是爱悦的。
最后,我没有再压抑自己。稍稍,抬起了脚跟,仰起了自己的脸——主动,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嘴边…….轻浅浅的一吻,如初露滚落在他的唇上时: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怔忡了半晌,愣眉直眼地与我对望着,全然忘了该做什么……
“你在,真好……”我,“偷袭”成功后,在他的耳边,柔情款款地说道。说出这句话时,自己的心里亦是甜丝丝,美滋滋的;忽而想要俯首感谢所有的神明。
人生,没有那么长;相爱,却是那么难。我们,可以抓住的,永远只是手上的那一点点的现在。
看他没有反应过来,我准备表达完自己的心意,见好就收。留给对方,一个可回想,回味的余地。
没有想到,我才将脚跟落地,刚想转身走开——他,竟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我,扯进了他的怀中!转瞬之间,便覆上了我的唇……
我,还能怎样?
心满意足,窃窃欢喜地闭上了眼睛;放松身体,放纵自己,安心地沉醉于他给予我的似水柔情之中。
谁解幽人幽意?脉脉相思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