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杯摇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
持杯复更劝花枝,且愿花枝常在,莫离披。
陆景行那里,久久不闻其响;而仅闪过一面的便消失无影踪的丁诚贞,更像是个白日幻象一般,没有留下一丝可堪追查的痕迹。根据她前一次的行动轨迹来判断:本人,应该就在“安全区”之内活动。可是,说是这么说,她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再露过面;神出鬼没,也不知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苦处”。
有时,我不禁会笑自己的蠢笨:身边的人,我自认为熟识得不能再熟识的人。讲真,我或许一点也不了解他们。若说是“陌生”,许是太过夸大;但确实他们究竟是何等人物,有着怎样变化莫测的身份,背景;我其实一无所知。
我看到的一切,皆是他们愿意让我看到的。至于,那些我看不到的,大概会有着怎样让人瞠目结舌,望而生畏的真实,是无法想象的。正如,他们所不知道的“我”一样。
人性,一个最特别的弱点就是: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立秋过后,暑气渐消。一早一晚,寒意丝丝点点地浸入皮肤,带来畅快的舒爽感。
萧条庭院,草际虫鸣,惊落梧桐。
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树叶:浅黄,深绿,橙金,不一而足。如是,在脚下铺上了一张天然柔软的绒毯;踩在上面,会有鞋底摩擦,产生轻巧弹跳的错觉。
秋天,还是来了。不管我们经历了什么,它仍是来了。
在经历了鸡飞狗跳,动魄惊心的一个夏季之后;我们,总算活着挺到了秋天的到来。
身上,披着陆景行给我的一件军绿色外套,独立中宵;任由夜风拂乱了发丝,望着天边一弯清冷的月牙儿,有些神在天外。
明月,千里寄相思。
忆昔日,我亦是有亲人环绕身边的。而今,只剩下我一人,面对着冷冷清清的人世变化。至亲大半飘落天涯,也不知余生还能不能有幸再见到面。因此,这几日以来,我的心情,都有些郁郁寡欢。
“又发呆了啊?!……”身后,响起了萧靖,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的轻问。话到时,人也已经踱到了身侧——他,抬起手来,温柔而又充满关爱的拍了拍我的头。
我,晃着脑袋,试图避开他带有“调戏”意味的手;一笑说道:“也没有啊。天气这么好,又凉快,又舒服的;月色又好,不想这么早就睡了,觉得有点浪费了。”
萧靖,双手交叠,贴在胸前;慢悠悠地点首,道:“那倒是。一年当中,就属这个时候最养人了,是得好好享受享受。这不冷不热的天儿,多好呀!”
我,看了看:萧靖的身后,没有跟着我家那只,灵魂犹如“跟屁虫”附体的拉冬;不仅大感奇怪。
“咦?……拉冬呢?它,怎么没有跟着你?”
萧靖,笑着说:“我和自己‘小情儿’,聊聊天,说说亲热话;老带着那个‘电灯泡’干嘛?!它,会不会太没眼色了些?……我,煞费苦心地收买了它半天,才能让它这会儿离咱们远点儿!”
我,会心一笑。心道:以拉冬的脾性,你想收买它,谈何容易?它,可哪里是好收买的哟!你要是不出点‘血’,想都不要去想。非得,使用了非常之法,才能办到呢。
“我看不是吧?!”我,深表怀疑地对他笑道:“你,是不是又耍了坏心眼儿,骗我的拉冬了?!拉冬,我可是知道的,特有志气——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萧靖,狡黠地偷偷一笑,这才说:“还是你了解我呀……我,肯定得使点手段才行呀。要不然,怎么哄得了那个小滑头?”他,煞有介事地对我细细道来:“刚才,先给它洗了放松神经的‘按摩澡’,又拿了一块火腿给它加餐;哄得它老老实实地呆在帐篷里,别打扰了我们的恋爱时光……你还别说,这小家伙挺‘识相’的;真就一门心思地只顾着吃了,没有跟出来,哈哈……”
萧靖,说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的;特有那种“奸计得逞”的嘚瑟样儿。像是做了一件,了不得大事似的。他说起“拉冬”时的亲切劲儿,全然不像在说一条狗;语气里,满是宠爱。
瞧着他,一派意气风发,自鸣得意的模样;我也不忍心,打击他的精神头儿了。这人,本来便有点孩子气,难得时下的这般的快意,自得;他想怎样,也就随他了。此番在世为人,已是人生大不易了;凡可高乐任性,都算意外之得。
我不成全,又能指望谁呢?
心思及此,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他的骄傲,他的惬心欢喜。
打心底里,往外翻滚而出的甜似新蜜,情浓如酒;满腹的说不尽,道不完的万种情思;但凭借,天边新月如钩,耳底清风如歌,细细诉与人听……
静静地,挪开了步子;将整个人,缓缓靠进了萧靖的臂弯里。
触碰到他胸口,心脏位置的刹那——感觉,内心里,一片晴光霁月,十里春花…..萧靖,略显纤细的手指,自然而然地与我的手指,交缠在了一起。
岁月静好,你在身旁,就是运气。
我们,只顾着全身心地沉浸在你侬我侬,浓烟暗雨,无须长相忆的美妙气氛中;几近,忘却了尘世的苦恼,烦忧。
模模糊糊,低低高高地听见远处,有杂乱吵闹的声音,渐渐逼近耳际……像是有人在哭闹,喊叫;又伴随着特别纷乱的,一阵阵奔跑的脚步声;其中,似乎还掺杂着有打斗的响声。
这些胡乱搅在一起,听起来乱糟糟的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了。
“汪汪……”
在我和萧靖,正心下狐疑,发怔的时候:拉冬,烦躁地大声吠叫着,从萧靖的帐篷当中窜了出来!它,冲着帐篷区处面的街道,开始发出警示意味的连续的叫声。
萧靖,率先反应了过来。转回身,抄起靠在树旁的一支球棒,塞到了我的手上。他呢,则捞起了地上的一个“工兵铲”,横在了胸前。
“这里,出事了!”我,望了一眼萧靖,声音有些不自主地发着颤,说道。
我们都知道:“安全区”内的治安,一向非常好。大家的生活,井然有序,不可能会出现这么混乱的状况。由于是“特殊时期”,所有人自动保持着平稳,安静的日常秩序;放在平日里,连高声说话的人都很少,压根儿不会有这么喧哗的场面。
现在,耳朵里尽是些鸡飞狗走的喧嚷,喊叫之音;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发生了的暴力冲突。
萧靖,把我往帐篷里推,满面的焦急之色:“你先躲进去,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记住啊,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不要动!”
说完,也不允许我发表意见,先一马当先地冲到了前面。拉冬,见他急急忙忙跑了,也跟在后边,窜了出去——
不用想,我也知道:“安全区”,一定是遭到了攻击。否则,不会区内自己乱起来。
要让我,安安份份地呆在“帐篷”里等消息,那可是真呆不住啊!再说,萧靖,这样跑了出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呢。要是真如先前陆景行所料,无疑又会是一场血腥的残杀!我,宁愿与他浴血奋战在一处,也不想事情过后去收取一具冷冷冰冰的尸体。若是那样,倒不如拼得一死来得痛快。
我,实在是恨极了这一场场的“死别生离”;也实在无法再去忍受,这日复一日的“挂肚牵肠”。
所以,我没有听萧靖的话;我,不想只傻乎乎地留在他给我一手撑开的“保护伞”下。
迟疑不过两分钟,我就追着萧靖的步伐,奔到前面去了。
“安全区”,临时开辟出来的,并不宽阔的街道上;此时,早已乱作一团了。
路边,被推倒了的两辆小汽车,正在燃烧着,车身往外窜出一簇一簇微蓝,浅红的火苗。那一团团的四处乱窜的火苗,点燃了路面上的枯枝败叶,形成了大小不一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火堆,冒着股股青烟……看起来,好似随时有爆炸,蔓延的趋势。
衣衫不整的男女老少,披头散发,又哭又叫的,做鸟兽状,四散奔逃……远远一望,像是森林大火之中,慌不择路,急于逃命的野兽。
仓皇逃命的人流里,看得见数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大汉,怒瞪着双目,豁牙露齿,哇哇大叫着,挥舞着手臂,殴打他人。他们,好似没有准确的目标性,顺手抓到谁,就袭击谁,不讲道理,也没有逻辑。吓得这些惊慌失措的人们,又哭又喊地一边叫苦连天地求饶,一边没头没脑地乱跑。
这些大汉,所到之处,便是倒了一地的闷声痛吟的伤患。其中,一丝挣动也没有的,也大有人在。不知,到底是死是活。
远观他们没有什么饱含情绪的眼睛,可以想见不是正常人。但,若说他们是“行尸”,又觉得不大对。他们看不上去,可不像是完全无知无觉。总的来说,他们更像是一群被逼疯了的狂兽,毫无理智地只想发泄,和暴力伤害其他有生命的物体。虽然,看起来,这根本没有道理。
我们普通人,对他们的恐惧,除了他们本身散发着杀气腾腾的一团暴戾之气外;更多的,是来自于对那些不可预期的残害,发自本能的一种防卫心理。
他们这些暴徒可以不讲道理,不论感情;我们,受理智支配的人,则不能。这,使我们陷入了先天的劣势。
望着面前,一个个逞凶斗狠,横行无阻的“亡命之徒”;我觉得,自己正身陷“修罗场”…….恍然之间,已经清楚地闻到了“死亡”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