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一觉睡到天亮,期间后脑勺几次压着被疼醒,每次都强忍着困意翻个身趴着睡。
侍女坐在床沿,青葱的小爪子在他脊背挠了几下,嗔道:“少主,太阳晒屁股了,赶紧洗漱吃饭,主人特意吩咐让你起床以后去书房见他。”
石咏坐起身来,精神困顿,呈现淡淡的黑眼圈,慵懒地说:“把我的衣服拿来。”
侍女乖巧的为石咏换衣服,不免有肢体接触,她脸颊红红地说:“少主好像又长大了呢。”
石咏一脸黑线,这具身体只有十六岁而已,前世已经是三十来岁的油腻大叔,见惯风浪,自不会怯场,反问道:“还希望再大么?”
侍女吃吃一笑:“少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还会长大,不知有多少美人儿喜欢少主呢。”
石咏在她臀部拍了一记,带着少女特有的丰腴和弹性,笑道:“一个劲的捧杀我,我可受不起。”
“少主真讨厌。”
侍女霞飞双颊,喜滋滋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样有情调的小资生活,既有物质上的享受,也有精神上的舒适,石咏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前世的他艰辛创业,投资股票、开砖厂、开饭店,左右逢源,激流勇退,不行就撤。战战兢兢的攒下千万家产,已算得上是成功人士,却还未来得及享受一把,遭遇动荡的金融危机,十年经营,一朝付诸东流。
“该花就花,该玩的玩,让上帝的归上帝,让现实的归现实。上辈子赔了个精光,这辈子说不定也得赔光,毕竟投资有风险,与其赔光,不如赔光之前花光。”
有侍女,有保镖,还有坐地七八座山的庄园,也算阔绰了。但这一点跟曾祖父石崇比起来,差远了,石崇在洛阳时,家里的厕所都有十几名侍女服饰,当时朝中有个简朴的官员来家里做客,忽然想上厕所,一脚跨进厕所后,震惊得无以复加,还以为自己走错厢房了。石崇解释说是厕所,那人坚决不肯在如此奢华的厕所里出恭。
当年西晋还未灭亡,石崇家里有数百名美貌的侍女,当时东晋的缔造者之一王导,以及王导之弟王敦,便参加了石崇的酒宴。石崇命美人儿给诸位客人敬酒,倘若客人不能一饮而尽,便杀死美人。王导虽然不胜酒力,也只能勉力而饮。王敦与兄长截然相反,性格冷傲孤倨,石崇连杀三人之后他依然滴酒不沾。此事载于《晋书》,王敦的凶狠和石崇的富裕流传千古。
“曾祖父是古往今来的第一巨富,他的钱是怎么挣的呢?”
石咏前世沉浸于创业,对赚钱有着无与伦比的兴趣,间接或直接的对会挣钱的富豪也产生兴趣,经常听些创业点子和生意格言。
当然,他不会去看那些流传在朋友圈、企鹅空间里的“马xx十大金句”、“王xx的十句忠告”,大多数是一些好事者临时想到几句挺有道理的话,就贴上名人的身份,把“名言”再升华一层更显逼格。记得那年曝光一则名人上节目,访问说“名言”的事,那人一脸懵逼,自己压根没有说过好吧?
石咏拿这问题问了侍女一遍,侍女面露犹豫之色,似是有所顾忌,支支吾吾道:“这个,少主亲自去问主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奴婢只是下人,说不明白的。”
石咏宽慰一笑,知道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温声道:“直说无妨,这是石家的家事,你即为石家奴婢,就是石家的人。”
侍女受到鼓舞,便大着胆子说:“奴婢――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的,不是我自己捣鼓的。有人说,崇公是上任荆州刺史后,劫掠往来的客商富人起家的。”
石咏听后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也是石崇只是中国历史上的巨富,而非商圣。商圣是由民间生意牟取利益,逐渐坐大而至富甲一方,其中以陶朱公和胡雪岩两大商圣为代表人。
至于石崇借官府之名,对来往州郡贸易的客商进行明火执仗的“抢劫”,于短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巨富,这等赚钱行径,与和珅相类。和珅的资产总额是大清国库的四倍,素有“和珅跌倒,嘉庆吃饱”的民谚。
这么看来,石崇便是不因一个侍妾而死,也会因富庶的资产惹得他人的眼红。想通这点,他倒觉得石崇之死其实并不冤枉,至少从政治正确的角度“不冤枉”,哪个帝国政权、哪个帝国元首都不会希望出现富可敌国的人。
侍女出去端了一个小锅放在桌上,锅盖一揭,冒着热气的白粥,陆续又摆上几碟盘子,分别是咸菜、红烧排骨和老母鸡炖萝卜汤。
石咏只看得食指大动,食物如此丰盛,虽然早餐油腻了些,可他是一个典型的“肉食”主义者,向来无肉不欢,抄起筷子便夹了块排骨往口中送。
侍女嗔道:“少主,你还没洗漱呢,快点洗漱了再进食。”
石咏放下筷子,心想这姑娘怎得就那么啰嗦?身为穿越者,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动辄屠欧灭美,挥师灭亡日寇等轰轰烈烈的壮举,刷牙洗脸、吃饭喝水、铺床叠被这种小事,哪个小说家会去费劲的描绘?如曹雪芹这等大师,可不会在书里写林黛玉是如何解手的,施耐庵也不会费心地描写宋江半夜上茅房。
某位已故的宝岛学者相当认同此理,在他的思维里,“小仙女是不会拉屎”的,性情变态到了极点,容不得半点瑕疵。宝岛学者迎娶了知名女星,倒也传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可惜这段被万人看好的婚姻仅仅在三个月后就走到了尽头,离婚的导火索是因为宝岛学者尿急冲进厕所,不小心看见了狼狈不堪的妻子便秘,憋得满脸通红,这一下子击碎了学者内心的美好幻想,从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到老死不相往来,只用了115天。
可笑的是,宝岛学者仗着笔杆子,多次于作品里讽刺“美人便秘,与常人无异”,有事没事拿出来说。
“好,我这就去刷牙洗脸,你可不许偷吃。――对了,我的牙刷和毛巾呢?”
石咏脑子一抽地问。
侍女奇道:“牙刷是什么?”
“就是漱口……嗯,清洁牙齿的工具。”
“在那。”侍女一指院子里的石凳上的瓦罐。
石咏走近一看,瓦罐盛满清水,浸泡着十来根光秃秃的杨柳枝,震惊得无以复加:“用……用这玩意儿刷牙?”心想古人可真是寒酸呐。其实古人刷牙较之后世,虽不完善,却也极具智慧,先秦时期的人们通常“咸漱”,后来也有用盐水漱口,或者酒、醋、茶,能起到杀菌效果,而茶叶更是可以防蛀。
侍女深知少主脑袋受过伤,有些转不过弯来,耐心解释道:“晨嚼齿木,这个很正常的,少主,这些杨柳枝都是新鲜的,奴婢昨晚刚折下来浸泡一夜的,你把末端咬开就行了。”
石咏无奈,只好抽出一根杨柳枝,伸到口中用牙齿咀嚼。杨柳枝经历一夜的浸泡,已变得松软,末端很快就被咀嚼的分叉,细细密密的植物根茎在两排牙齿来回蹭了十几遍。
杨柳枝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弥漫,石咏含着漱口水咕噜咕噜几声,一口吐出来,宣告自己已经尝试过第一遍“原始牙刷”。口腔内火辣辣的感觉,牙龈似乎都不小心刷破皮了。
牙龈出血,再好的胃口也没了吃饭的心情。郁闷得喝了小半碗白粥拌咸菜,把嘴一抹便匆匆出门。
“改天得搞支牙刷出来才行,否则闹心死了。”石咏郁闷的嘟囔着,看似无意地念头,如闪电划过天际亮了一下。
他来到父亲的账房,透过窗户,看见父亲矮小的身子站在一堆账本前默默不语,身后三名账房管家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空气透着沉闷。
“茶叶的销量怎么会低了这么多?”
石燕的声音透着一股煞气。
一名年纪较大的管家苦笑道:“老爷,咱们石家今年的茶叶收成不好,去年又积压了太多的存货,品色上便跟李家的差了一截,而现在他们又大搞低价出售,一斤要比咱们便宜20文钱,剡县附近的许多商家字号都跟李家签订大量茶叶,咱们就只能坐冷板凳了。”
石燕冷笑道:“不过短短一天而已,居然就把好几个大商行给拉了过去,这姓李的是想逼咱们喝西北风呀。既然真的要打这一场硬仗,今年和去年的茶叶全部不挣钱,我们也降价,看他敢不敢跟我争衡到底。”
管家颤声道:“咱们降价,那……那要是他也跟着降价的话……”
“那就继续降,打垮他为止,我就不信了,他李家能够打折扣,我怎么不行?便是一斤茶叶挣七八钱,我也要打垮他。咱们石家有去年的存货,他们也未必没有。”石燕冷笑道。
管家长叹一声,不再说话。深知茶叶的产出从土地耕种、施肥管理,再到采摘、摊晒、筛选,最后包装送至市集贩卖,亩产量与成本摊一摊,绝对是赔本赚吆喝。
石咏立于门外,朗声道:“父亲。”
“身体好些了吗?”石燕挥了挥手,让三名管家都出去,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
“已经逐渐恢复。父亲还在生意场上的问题为难么?”石咏问道。
“姓李的要跟我死磕,那我也只能死磕到底。在会稽这一带,每处地方都有各大豪商的地盘,基本井水不犯河水。本地剡县以及附近的余姚、句章等地,若推茶商之大家,惟有李家和石家,还没别人进入这块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