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广场旁的演武台上,陈默与陈逸群相对而立。
四周挤满了两房族人,或喜或忧,口上议论纷纷,眼睛却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二人。
按陈家家规,族中子弟之间比武要手下留情,不可伤人性命,但断手断脚、废去修为之类,却屡见不鲜。
“少爷也太莽撞了,修为差距如此之大,若是被那陈逸群伤了,可该如何是好?偏偏老爷又不在。哎!咱们长房一脉,真是多灾多难!”
“哈哈,只能怪你们命不好,投身在长房!我家逸群少爷,在整个安阳小辈中也是前几名的高手,一个废人也敢上来挑战?不知死活!”
“哼!何止命不好,逸群少爷君子坦荡,竟然被陈默陷害,险些毁了名声。如今陈默不自量力,一会儿被打成残废,都是他咎由自取!”
演武台上,陈逸群洒脱地摇着扇子,二房别的不成,父子二人摇扇子这一手,倒算得上一脉相承。
刚才二长老责罚了那七人,替他恢复名誉,虽然陈默没有上去承认,却也足以让陈逸群的大多数拥趸相信,至于那些不信的,在大势面前,也自然不会多嘴。
如今风度翩翩的逸群公子站在台上,重新引来台下不少女子的尖叫。
“陈默堂弟,你这又何苦呢?”陈逸群假装一脸无奈,“你我修为相差如此之大,动起手来难免收不住,这万一……”
“逸群堂兄不必有所顾虑,尽管放开拳脚好了。”陈默笑道。
陈逸群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哎!既然堂弟坚持要打,为兄不忍伤你,刀剑无眼,你我只比拳脚,如何?”
“好啊!全凭堂兄作主!”
对于这位废物堂弟突然提出挑战,陈逸群多少有些忌惮,虽说血大师的灵丹再妙,也不可能让人凭空在十几天内突飞猛进,可近来吃过他几次大亏,如今谁又知道陈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逸群虽然虚伪狡诈,年轻俊杰的名头也不是凭空而来,短短时间,就在心中打好了算盘。
安阳城再繁华,也只是座凡人商业城市,武道实力在赵国根本排不上号,陈家子弟修炼的武技,自然也都平淡无奇。
在他印象里,这位堂弟最擅剑法,练的是陈家的落月剑式,拳法方面只粗通一门更低级的猛虎拳。
而自己一年前从白家弄到本拳谱,那是白衣公子让人带来的真正高明武技,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家族比武,并未规定使用何种兵器,他自然要在不动声色间,让陈默自己选择比拳法。
这样,既能显出他点到即止、不忍伤人的慈悲心肠,又是用自己擅长的拳法比武,用高级武技对抗陈家的大路货,自然稳操胜券。
何况,哪怕不用刀剑,以他的修为,只要拳头打实了,也包管让陈默断上几根骨头。
擂台下,陈志得意地捋着胡须:“哼!这小杂种到底是嫩了些,血大师的灵丹再妙,还能逆天不成?自己主动比武,又是比试拳法,即便吃了苦头,血道人也说不出什么!”
此时,台上二人已摆开架势,陈逸群假装风度,自然不肯先出手,陈默催动功法,丹田内仙格、魔晶快速旋转,又化作两道漩涡,真气在漩涡间被压缩、加速,在经脉中,几乎要喷薄而出。
陈默有自信,单从真气威力而言,陈逸群也要比他逊色一筹。
可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比武胜负,他要的不是取胜,而是要想办法救下大力和其它几位家丁。
另外,自己五年来修为停滞,眼下空有真气,却缺乏实战经验,借着比武的机会,自然要多多磨练自己,看能不能领悟武技“瞬息”的真谛。
“堂兄,留神了!”
说着,他脚下发力,并掌为刀,一招“穿手藏刀”,向陈逸群攻去。
这陈家家传的武技,陈逸群自然也了如指掌,他淡淡一笑,用左手拨开攻来的手掌,右手诡异地出拳,直直向陈默胸口打去。
“好快!”
陈默心中一惊,赶忙后撤,却见陈逸群跟上一步,借着冲力,手肘重重顶在他胸口,他被撞得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哗——”
空场上瞬间起来,二人才拆了一招,陈默就已狼狈不堪,长房一脉个个愁眉苦脸,至于二房的族人,则已经准备欢庆胜利。
更有些族人,前些天晚上夺家产不成,觉得吃了亏,眼下无所顾忌,嚣狂地喊着:“小子,就凭你也和逸群少爷作对?还不早早跪下求饶,拳脚无眼,小心吃了苦头!”
还有些青年女子,聚在一起,动情地高叫,声音整齐划一:
“逸群逸群,
日夜思君!
巫山携手,
覆雨翻云!”
这群女子大都是陈逸群出了五服的亲眷,说白了,就是理论上能够有婚姻关系的远亲。她们的口号,就类似地球上的“粉丝”们喊出“我要给你生孩子”之类。
在心底里,陈逸群极度厌恶这群相貌平庸、出身低贱的庸脂俗粉,但她们的平日里的拥护、膜拜,也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成就感,因此在这群人面前,总是要故作潇洒地做做样子。
“逸群堂兄,你这拳法变化莫测,不是陈家武技吧?”陈默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爬起来,“如此厉害,不知是什么功法?”
“这套武技,是白衣公子所赠,称为东君神拳!”
陈逸群面带微笑,向台下二房的仆从一伸手:“剑来!”
早有手快的仆人,递上了佩剑,陈超凡抽出宝剑,翩翩起舞,口中念道: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壶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他不断变换身形,一柄宝剑上下翻飞,脑袋高高昂着,左手时不时掐个兰花指,婀娜的动作,让陈默不禁想起新中国舞蹈艺术家杨丽萍女士。
说好的比武呢?怎么变歌舞表演了?
陈默在心中腹谤,他毫不怀疑,以逸群公子的舞技,哪怕没有宝剑,哪怕手里抓着个红烧猪肘子,他也照样能舞得像模像样。
只是这拳法莫名其妙变了舞剑,雍容、威严的楚辞“东君”却跳出了孔雀的柔媚,这他娘的又算哪门子艺术?
台下的观众,随着逸群公子的舞姿,不住叫好,尤其那群青年女子,眼中泛着春光,直恨不得将台上的俊俏郎君生吞活剥。
舞罢,陈逸群将宝剑入鞘,向那群女子一抛,便传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随后一名女子抢到了剑,满脸幸福地冲出重围,眼中含着泪,杀猪似地嚎着,抱着宝剑向远处跑去。
“原来是楚国屈原前辈的传承,难怪如此高妙!”陈默笑着冲陈逸群抱了抱拳,“堂兄,你是再跳一曲,还是继续比武?”
比斗继续,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许久不动武的陈默渐渐适应了场上节奏,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还对了几次掌,陈默想打磨武技,略微压制了真气威力,却依然让陈逸群心惊。
但在场面上,陈默始终被压制,挨了几拳几脚,好在经过铜镜中幻境的折磨,陈默仿佛对攻击有了说不清的直觉,总能略快半步,没有让对手的力道用实,但身上被击打的部位却依然隐隐作痛。
又过了七十三招,陈逸群飞起一脚,不知为何,陈默先是要躲,却又忽然呆愣愣停在原地,不闪不避,在台下众人的惊呼中,被踹飞出去,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堂弟,承让了!”陈逸群假模假式抱了抱拳。
陈默用力拍拍脑袋,愣了一会儿,笑道:“堂兄,我想调息片刻,你是翩翩君子,一定不会介意吧?”
说着,他没有起身,连嘴边的血迹都忘了擦抹,反而就地将腿一盘,闭上了眼。
“爹,哥哥这是在做什么?”
在人群最远处,站着一对父女,正是才收到消息,急急忙忙从店铺赶回来的陈景轩和米饭。
近几日,陈默给了父亲一些“秘方”,父女俩每天都去铸剑的店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不用担心,众目睽睽,那陈逸群要保持风度,不敢随意出手。”
陈景轩安慰地拍了拍米饭肩膀,看向陈默的目光有些忧虑,随后猛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竟多了一分期许。
“莫非……默儿此刻,正在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