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渡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认真,苏衍歌脚步微微有些停顿,接着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恢复正常,说道:
“江公子还是…不要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为何?”江尘渡也没什么意外的,仿佛知道她会说拒绝的话一般。
“首先就是地位悬殊…你是一国太子,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郎中…”苏衍歌微微皱了皱眉。
“平平无奇。”江尘渡听完这句话,突然就低头笑了起来,良久,才转过头看着她说道:
“你跟我提地位差距?”
“…”看他一脸认真,苏衍歌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虚,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元瑾不是永夏的第一富商吗?”江尘渡看她不愿直面自己,也不强迫,有把目光放到了前方,听着说话颇为随意。
“你调查我?!”果然,苏衍歌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有些不悦,转头看着他,脸上有些愠色。
“你一旦优秀,很难不让人产生兴趣。”江尘渡看她有些生气,也是收了收一些玩味的态度:
“况且,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姓名…查一下不是很容易吗?”
“…”这倒是,当时身份被识破了,江尘渡问起自己,自己想也没想,就把真名给说了出去。
这顺着名字确实好查。
可是当时没想这么多,现在又牵扯到了一些事情,自己担心总是有的。
还是怪自己,当初防备心真的很差,就像江尘渡所说的,这都是自己说的,那人家查一下,不是很轻易的事情吗?
扶额,有些无奈…
苏衍歌沉默半晌,才没好气的说了句:
“我现在倒是后悔给你治病了。”
“那也晚了…”江尘渡听她这种语气,就知道她不生气了,于是言语间又有些欢脱:
“四舍五入,你就是救了我的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就要知恩图报,我就是黏上你了。”
“……”苏衍歌一听这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于是快速摇了摇头,也不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似乎是想跟他拉开距离。
可惜她刚加快脚步,江尘渡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也是毫不费力的就再次跟她并肩。
一边走着,还一边故意喊着:
“阿彦,阿衍…”
苏衍歌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到底喊的是阿衍,还是阿彦,不过却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冲着他说道:
“江公子…注意分寸,你我二人可没这么亲近…”
“哦?这我就不乐意了。”江尘渡听到她的话,挑了挑眉,有些不太高兴:
“为什么我不能这么称呼你?那为何陆之安就可以?”
“我…”苏衍歌没想到他会提起陆之安,一时间有些语塞。
不过想了想,又像是转移话题一般:
“现在都只是相识一场的关系罢了…而且,我现在不想关注什么儿女情长。”
“但是你喜欢陆之安。”江尘渡突然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就这么一句,让苏衍歌的脚步明显的踉跄了一下,快速的调整好脚步,但还是掩盖不了表情上流露出来了的些许紧张。
“果然。”江尘渡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你果然对他有想法…你看见他,还有提起他的时候,眼神里的感情是藏不住的。”
“…”苏衍歌脸色有些微微红,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陆之安了?
“江公子…有些话不要乱说。”苏衍歌皱了皱眉,说了这么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商量,或者是…警告…
不过江尘渡只是有些随意的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巴不得他不知道…
这样的话,他对你冷淡,你就会对他失望,那我才有机会。”
这话就很直白,苏衍歌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江尘渡倒是真敢说…
但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合适,生怕自己没斟酌好的话就说出去了,到时候给彼此造成什么困扰…
于是深吸了口气,不再理会江尘渡,朝前走去。
看着她明显的逃避,江尘渡也不在意,摇了摇头,也是跟了上去…
距离的不远,很快就再次回到了王樾所在的院落里。
进去的时候,王樾还是在桌案前写着东西。
苏衍歌轻手轻脚的进去的时候,王樾完全没注意到,苏衍歌稍微等了一会,才开口小声喊了一声:
“前辈…”
王樾听到声音,像是被突然惊吓到了,猛的抬起头看,发现是苏衍歌以后,表情才放松了一些。
接着笑眯眯的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温和说道:
“你们可是有什么发现?”
“我们刚刚…去了二夫人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苏衍歌,也不隐瞒,她来的目的,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
“哦?二夫人如今状态如何?”王樾一听,表情也是严肃了几分:
“前几日见她的时候,她的精神太过失常,我无法近身,终于是在外面等待了许久,等她睡着了,这才去给她把了脉,开了方子。
这一段时间,每天趁着二夫人睡着都时候,让我的要童给她换药,我这两日倒也一直没去,全是阿赐那孩子在照顾,”
“嗯…我们见到了阿赐,也见了二夫人,不过我们去的时候,夫人正在睡觉,所以也就没起什么冲突,比较顺利。”苏衍歌也是一脸正色的快速说完。
“可有发现?她的身子最近如何…?”王樾如今更关心的是李氏的身体,表情微微有些凝重。
毕竟李氏作为温家亲人里,唯一一个还算是正常的人。
温大人的二儿子,她的丈夫,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傻子,有很严重的交流障碍。
如果李氏的身体能快速恢复,脑子清醒些,说不定才能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身子倒是好多了…只是…”苏衍歌微微沉思了一下,说道:
“是不是前辈开的方子有些热?脉象多少有一些浮躁。”
“我只在基础方上加了两三味药材,有安神和辅助补气血的…”王樾说着,回到书案旁边,从砚台下面拿出一张,被压平了的宣纸。
展开后看了看,似乎在观察着什么,见此情况,苏衍歌想着,他看的药方。
于是也微微凑了上去,跟王樾一起看那方子。
快速的扫了一眼后,苏衍歌这才说:
“果然是十全大补汤的方剂…”
“是,十全大补汤,温补气血,她受了伤,元气大伤,我上次抚脉,发现她的脉象是又细又弱,这方剂用给她这种气血两虚的人,比较合适,也比较平和,大补的东西…我反而还不敢用,只能慢慢来。”
这方剂不过是最基础,也是最平常的东西,苏衍歌能一眼看出来,王樾也不奇怪,反而是主动的提起了自己当时看到的情况,也主动解释起了自己开这方子的想法:
“加了些朱砂和柏子仁,大枣做些引子,这也能顺带让她受惊的情绪得到缓解,我就开了这么几种药材,还是斟酌着开出来的。”
苏衍歌认真听完,不由得疑惑道:
“可是我在药渣里…看到了香附子,但是前辈的方子里,好像没有写附子吧,难道是…阿赐自己加进去的?”
“阿赐应该不懂这些东西。”王樾一听,也是疑惑起来,眉头紧皱着思考:
“附子虽说也是补药,但是它的药性太热,我不敢用…我怕二夫人的身体虚不受补…”
“那?…”苏衍歌表情也是凝重起来,这个问题十分的严重,这不是一件小事。
虽说汤药向来平和,但是方剂和药材的运用,还是比较需要注意的。
多一样可能会溢出,少一样可能会达不到效果。
既然王樾没开附子,那自己分明在药渣里看到了附子,这怎么解释呢又?
“药房里,也经常有比较懂药理的掌柜,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可能是掌柜看了方子,觉得缺少这一样药…也不一定…”王樾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看着苏衍歌解释道:
“会不会是掌柜抓药的时候,加进去的?毕竟附子就算加进去,除了稍微热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这话说的没错,但是苏衍歌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一个郎中开的方子,都是经过自己内心的思考,斟酌以后才下笔的。
旁人若是想要加减药材,也要经过郎中同意才是,毕竟他也没见过病人,不了解情况。
这药怎么能随意加减呢?看的出来,王樾心里也是有些不悦,说出来的话不过是先给自己一个小小的理由罢了。
苏衍歌垂了垂眸:那就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了,药渣里还有一些分辨不出来的药材,自己如今心里也有些不安,会不会被加进去的不止附子一种?
可能有别的,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这事非常严重,顺着这个思路,或许能有所发现。
苏衍歌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也不再说什么,抬头对王樾说了句:
“前辈,或许这也是一个思路…
晚辈这就回去整理思路,再告诉大人们…让他们查一查这事情背后可有什么牵扯,说不定能查出来些东西。”
“好!”王樾郑重的点点头,显然是赞同她的想法。
苏衍歌点点头,带着全程一言不发的江尘渡离开了。
这次是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