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阿赐的心态会有这样的转变,苏衍歌不太清楚,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决定配合他们。
难道是想通了?还是就按他所说的那样,为了二夫人着想?
如果知道那天江尘渡到底跟阿赐说过什么就好了,或许就能知道阿赐出于什么原因了…
看来…那日江尘渡跟他聊过不少东西,才变成现在这个结果。
苏衍歌回想了一下,说道:
“现在就跟我们走?”
“给我一小会儿的时间吧。”阿赐回答到。
如今的气氛好像还挺和谐,也没有任何的火药气息,目前看来,这种情况会保持下去。
对于阿赐的回答,苏衍歌他们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或许他是想跟二夫人做个告别吧。
“我们跟你一起进去。”苏衍歌虽说同意,但还是不放心让他单独跟二夫人相处,因为一切的事情没有定数。
现在虽说好好的,可也有可能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这种事情就不太好说了。
阿赐先前可也是在他们眼底下,把他们刚问话的小侍卫给当场打死。
因为之前有过这种行为,苏衍歌不可能放心他在跟人独处,加上现在刚有些苗头,他好像不再逃跑,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如今证据什么的也找过了,询问阿赐的时候他也承认了,其实好像都往着较为顺利的方向发展着,一定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害怕前功尽弃。
对于苏衍歌想要跟自己一起进去的这个提议阿赐表示理解,于是点点头:
“公子且进来吧。”
跟着阿赐到了屋里啊,夫人今日并未坐在床上,她起来了,进去的时候她就站在屋里,看到阿赐进来时表情微变,紧接着就看到了后面跟着进来的陆之安,表情就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或许她也知道,陆之安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想到阿赐一会儿就会被他们带走,夫人心里多少还会有些不舒服的。
陆之安他们从刚才进到院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动静,阿赐给她使了个眼色便自己走了出去,自己走了出去面对,在外面跟他们交谈,她在屋里听也听了个大概,心里都有数。
“夫人。”苏衍歌进去后看到李秋柔也是快步走过去对她问了声好。
“公子。”李秋柔的表情有些不太高兴,语气听起来也是有气无力。
“我们刚才在外面的谈话,夫人应该也已经听见了,我就不再多说了。”
苏衍歌明白她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受,于是也就没有说更多的话,免得让她心里更难过。
如果目前阿赐表现出来的态度是真的,他真的放弃抵抗,他真的愿意跟他们走。
那么李秋柔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并且清楚这件事情,而阿赐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为了她而变成如今,现在这种情况她心里肯定也是会不好受的。
无论如何说不愧疚是假的,她现在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哪怕连假装的笑都是笑不出来的。
“阿赐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未完成,就趁现在吧。”寒暄两句,苏衍歌倒也不再耽误时间,转身对阿赐说道。
“请稍等。”
阿赐看起来还是依旧那一副轻松的模样,对苏衍歌笑笑。
苏衍歌没再答话,对他点点头,而后自己撤回到了陆之安的身边。
阿赐也是抬脚朝李秋柔走过去,看来他所说的在等待一会儿,应该是有些话想对李秋柔说。
“夫人,我如果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银子我已经交给你了起来,最起码后半辈子的生活是没有忧虑的。
二公子的情况,希望会有所好转,这样你也不用太辛苦。
最重要的是,你不用觉得有丝毫的愧疚,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并且我做的这些是你当年用你的善举换来的。
就当我还你人情,咱们两不相欠。”
阿赐走过去,站在李秋柔的面前,说得十分轻松就随意,好像只是做一个简单的告别,他好像只是想去远方,不方便回来看她一般。
“一定是死吗?”
李秋柔听完这些话有些哽咽,没有回答阿赐所说的那些话,而是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这几个字。
“一定阿。”阿赐轻笑一声,抬起手似是犹豫了一下,接着把手放在李秋柔的头发上,轻轻拍了两下,视作安慰:
“不用担心,我不怕,真的。”
“…”李秋柔的眼泪,瞬间滚落到地上,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激动的颤抖着。
她好像是想努力的,让自己把眼泪忍住,可是没有用…
“…对不起…”李秋天抬手捂着眼睛,似乎是缓了一下情绪,而后低着头,哽咽着再次写下几个字。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处理了几个人渣,这是他们的报应。”
看到李秋柔如此难受的模样,阿赐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对不起…”李秋柔微微摇头表达着,有些倔强的继续道歉。
“对于他们,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可是面对你,我觉得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不应该让你亲眼见证这一刻…”
阿赐这几声有些苦笑的意味,强颜欢笑的感觉。
也许压抑的时间也够久了,这些时日都提心吊胆,整日都不能安心,也许是借着这个分别把情绪发泄出来,以及以前所经历过的事情,全都发泄出来。
李秋柔哭得泣不成声,到最后仿佛是被谁抽光了力气一样,双腿有些发软跪倒在地上,而阿赐也是担心跪在她的面前,抬手紧紧抱住她,手上不断收紧,看起来有些用力:
“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拥抱到你,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秋柔只有默默的哭泣,她没有办法表达出来自己想说的话,这真的是极度悲伤难过的事情。
苏衍歌看着眼前的画面并没有上前去打扰,因为她知道现在需要他们自己缓过来。不然也会落在心里变成一个心结。
所以二夫人对阿赐到底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呢?这里面可有过意思的钦慕之情或者是那种感情?
通过之前阿赐讲的那个故事,可以知道曾经李秋柔跟温桐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一对夫妻,他们的感情非常要好,而李秋柔也是十分的喜欢温桐。
温桐虽然变得痴傻了,可她依旧是不离不弃,说明并不是一个遇到困难就放弃的人,可以跟自己的夫君同甘共苦,并且不觉得累。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温桐痴傻的迹象一直没有变好,反而身边多了一个像阿赐这样无微不至可以关怀她的人,李秋柔的心里是否有过一次的动摇的?
不过苏衍歌觉得,她对温桐可能只是从刚开始的贴身丫鬟变了个性别,还算可以接受。
其余的感情应该是没有的,不然也不会在之前阿赐想要接触她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躲避,而不是自然而然的去接受这种亲密举动,说明他心里还是有着一层屏障,保护着自己的心,不会受到任何的动摇。
阿赐对她的感情也应该知道,不知道中途可有过阻止,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可依旧不算是少,很多东西,现在只有一些细小的迹象,若是调查,除非问当事人,让他们自己亲口叙述,不然查不到。
若说阿赐是个好人,他对李秋柔确实无话可说,那种关心,那种温柔,都是真情实感的流露,不是伪装出来的表演。
若是说阿赐是个坏人,他来到永夏是为了收集消息,然后传回祈天,就相当于是一个卧底,不管他的品行如何,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应该这么做,算是个坏的一点。
最重要的就是他心狠手辣,听他杀害温淮他们的手段就可以听出来。
除了身体十分僵硬无法行动之外,身上所有的感官都可以感知到动静,包括疼痛感,并且是致命的疼痛感,苏衍歌觉得他是被疼死的也未尝不能猜。
而阿赐亲手送他们上路,并且是让他们在自己身上带着致命的伤口,感受着自己血液一直往外流淌,无可奈何想喊,却没有办法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凶手杀了自己。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在死之前先让他们感受恐惧,带着这份恐惧死去,死不瞑目。
所以在这点上,阿赐并不算得上是一个好人,至少他除了对李秋柔有利的,对于别人可并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或许李秋柔只是单纯的知道他有些手段却不知道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带着怎样的任务或者是怎样的身份到来的。
只知道阿赐对自己很好,所以就对阿赐产生了信任感,愿意相信的,愿意相信他做的事情,慢慢的阿赐也就被李秋柔吸引,然后动心,再然后…就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所以李秋柔,或许只把阿赐当做一个好人,可是就像他刚刚所说的,在李秋茹的善举之下,开始喜欢,觉得这个人非常的善良。
有些东西阿赐肯定是不会告诉二夫人的,所以关于身份这种事情肯定是闭嘴的。
李秋柔并未对他的身份产生过什么怀疑,可能有过怀疑,却都被他搪塞过去了,这就是为什么李秋柔能对他比较信任,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她觉得这个人没有什么坏心思,值得依靠,所以才跟他亲近一些。
无心插柳柳成荫,可能说的就是这种事情吧,也算是很好的体现出来了。
慢慢地安慰好李秋柔的情绪,看她不再哭泣,阿赐这才有站起身,又伸出手扶起跪,坐在地上的李秋柔,将她扶到椅子前。
安排好这些事情,这才有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李秋柔,回头说的:
“先生,我们走吧。”
“好。”刚刚的那幅场景说不感人,那自然是骗人的,最起码让苏衍歌觉得二人都是真情实感,并没有掺假。
苏衍歌觉得每多在他们面前呆一秒,心里就多压抑几分。
也许是郎中做的久了,之前跟着师傅他们给人诊病,见过一些病危垂死的人,不在少数。
有些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时,那种苦笑或者是那种不敢相信,那种被打击的感觉,或者是有些人因为无法救治而死亡,他们的亲人那种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每每想起来,苏衍歌都觉得心里十分的疼痛。
她觉得分别真的是一件令人非常难过的事情,一旦有一个人哭,那么另外一个人也绝对会忍不住,会不舍。
这种画面她一向都不是很敢看,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心里也难受。
阿赐似乎是忍着心里的情绪,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出去了,苏衍歌本想着跟李秋柔再说两句话,可就看到李秋柔那种低落的情绪,她知道现在需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冷静,而不是听自己在说一些什么令她烦心的话。
所以他也放弃了想去安慰的打算,跟着阿赐出了门。
“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若是要带我走,就把我带走吧。”
刚出了门,阿赐便转身对着他们说道,并且主动将双手伸了过来。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你想到了什么?为何突然愿意跟我们走了,不再反抗。”
苏衍歌知道他现在是跑不了了,可还是想问出这些话来。
“答案之前不就给过了吗?我不想让夫人的名声受到我的牵连。”
阿赐似乎是觉得有些无奈,这种事情他已经说过了,怎么还问?难道是不相信自己了?
“说实话,对于你的这个说辞,我只能相信一半。”苏衍歌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对他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你对我怀疑,其实我觉得很没有必要,就算我真的有其他的想法,而突然放弃逃跑,那也不会告诉你的。”
他是说着说着,这后面这句话,反倒有些想堵人的意思,故意怼呛,不过苏衍歌知道他不是说假话或者如何。
所以问题再次回到了原点,那就是江尘渡是跟阿赐到底聊过什么,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可是现在却没有机会问了,江尘渡口风紧的很,这个阿赐也是一样。
一开始苏衍歌并没有想那么多,或者是,不愿意去跟着听,反正只要确定他的身份就好,可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当日的谈话含金量太重了,里面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和线索。
可是没有办法,他跟江澄渡以后再见面应该也不会再说什么话,毕竟上次走的时候那番谈话也不是很好,气氛也不是很好,有些微妙,可能下次见面真的如同他所说的,就当陌生人了吧。
“既然阿赐公子不愿意说,彦某也不会强人所难,既然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也做了,那就跟我们回衙门吧。”
苏衍歌,并不会在这件事情纠结太久,既然他不说,那自己便换个把这个话题给转移了。
“如果我跟你们回去了,结果是不是只有一个,我必须要死?”跟着苏衍歌一起朝门外走去,此时二次双手环抱着后脑勺,看起来轻松又惬意,仿佛现在被抓的人并不是他,看起来精神十分的好。
“杀了朝廷命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都需要以命抵命,不然很难服众,因为百姓也都十分关注这件事情,你并不想将二夫人的事情暴露出去,所以有些东西他们不明白,可能挨骂的也只有你了吧。”
苏衍歌自然也是毫不留情的回答他,让他自己心里有数便好,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唉,没想到我的任务没做多少,还出了这种事情,而且现在,我就要把我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这么一想,我图什么呀。”
阿赐就是慢悠悠的跟苏衍歌并肩走着儿,听起来好像是在感慨一些,以前好像有些傻,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后果。
可苏衍歌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后悔,反而是乐在其中,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做错了,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想做的,他一直就想保护二夫人李秋柔。
“其实某一方面也阻止了几个变态的行为,二夫人又十分的能够忍耐。
你跟二夫人某些时候,某些事情上的隐忍,确实让我有些感叹。”
这句话倒是苏衍歌真心想夸的,最起码事情是善举,这对于李秋柔来说,是让她解脱的一件好事。
“多谢夸奖,不过从这以后,这世上恐怕再无我了吧。”
阿赐说完这句话,偏过头看着苏衍歌,感受到阿赐的目光,抬眼看他,却只留下一个笑容。
苏衍歌其实心里挺想感叹的,这个阿赐心路的变化倒还挺快,从刚开始装出的懦弱,中途的狠厉,再到现在的轻松。
他好像已经看淡了,自己将会收到怎样的情况,好像无论怎样处置他,他都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有些时候不惧生死,也是一种很大的勇气,阿赐现在体现出来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真的可以坦然吗?不,最起码他应该还放不下李秋柔,这或许是一件让他心里牵挂的事情。
正看着现在,带着几分明媚的少年,苏衍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偏过头问道:
“你亲眼让夫人看到你杀人的过程了?”
她突然想起来,阿赐对李秋柔说告别话的时候,里面有一句是:
不应该让你亲自见证这一刻。
这一刻是什么?
联想上李秋柔最开始的那种惊恐,应该就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让她变成如此。
并且不让王樾前辈给她治病,一旦靠近就难以控制自己。
因为王樾前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看起来精神特别好,但是对于李秋柔来说,红色是最可怕的颜色,她可能见到了血。
“是,我让夫人亲眼看着我手刃敌人,甚至我让她亲自动手,狠狠的捅了温棣那个人渣好几刀。
我本意是让她发泄一下内心的压抑,可他就是心软一直下不去手,最后为了让她能体会到我走拽住夫人的手,带动她去杀死的温棣。”
阿赐承认的倒是十分痛快,毫不遮掩也没什么犹豫。
“我现在可以知道…无声的解药是什么吗?”
苏衍歌微微点头,算是理解他刚刚的那番言语,最起码逻辑上相对来说是可以对照上的。
所以这个问题解决以后,就要趁机趁热打铁去询问下一个问题,说不定借着现在他这种状态。还真的想说。
“我猜到先生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在今天早上,我把无声的药方压在了我经常熬药的地方,那块石头下面。
不过我只有药方,却没有解药,想解开夫人的无声,就只能看先生能否看出来是什么,对症下药。”
阿赐看着她笑道,轻轻松松就把这件一直困扰了,苏衍歌很多日的问题给说出来。
“既然你能拿出药方,就说明这件事情你是真的准备放弃了,不再坚持,看来目前你确实是做好了去赴死的准备。”
苏衍歌看着他回笑道,然后点点头,现在知道了无声的药方,那么她的心里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
“我确实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我想拜托先生一件事情,在我的刑场上,一定不要让夫人出现在那里…”
说起这番话的时候,阿赐的情绪似乎又有几分低落,而且言语里面的诚恳也是十分的满。
“这件事情会安排的,不让夫人知道最好,我也害怕夫人的情绪会再次崩溃,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你们应该也是有感情的。”
苏衍歌表示理解,看来阿赐倒是真的十分关心夫人。
不过没想到他都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居然还害怕夫人看到他被处刑的一面,阿赐真的是连最后一刻,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心里依旧想的是夫人,他真的是到了最后一刻都想的是要保护好夫人,不能让夫人再受到一点伤害。
苏衍歌真的现在有点佩服阿赐,他爱人的心思,一点都不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