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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孟锦衣顿时紧绷了身体,直勾勾的看着大门,不住口的直说:“她敢来,她竟然真的敢来。”
话语未落,从刑部大牢的门里缓缓走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年纪约莫五十上下,头发微白,整整齐齐的盘了起来。身上一个补丁都没有,虽是朴素衣衫,但一个褶皱都无,显然平日里很注重衣衫的整洁,是个很有考究的人。
她并未捆绑,进来之后,盈盈拜了朱信之:“参见王爷。”
“请起。”朱信之见她礼仪大方,眉目和蔼,又是个妇人,并未多为难,让她坐下了:“妇人知道因何请你前来吗?”
“知道。”妇人淡淡的看了看一眼孟锦衣:“因为他的缘故,王爷想要提审奴家,从奴家嘴里问及事情始末。王爷,你只管问吧,奴家都知道,也不会隐瞒任何东西。对奴家而言,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等待这一天,奴家等着一天已经等了三十年了。”
语气里的沧桑和怨言,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朱信之回头看了一眼裴谢堂,裴谢堂耸了耸肩,给了一个他一个“我早说过”的眼神。
“孟锦衣涉嫌陷害裴家,陷害泰安郡主,这事儿你可知情?”朱信之问。
妇人点头:“知情。”
“你愿意说吗?”朱信之又问。
妇人微微一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怅然,先是叹了口气,才说:“王爷,在奴家说出这些东西之前,你愿意先听奴家讲一个故事吗?”
“夫人请。”朱信之颔首。
妇人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更藏不住激动和释然:“三十年了,已经三十年了,奴家终于可以说出心底的冤屈了。王爷,奴家姓洪,原是高门世家洪家的庶出小姐,奴家的父亲是门下侍郎洪儒的亲弟弟,原先在昌城做太守的洪尽,便是奴家的父亲,现已过世了。“
自打她开口,孟锦衣的脸色就变得极度难看,他并未呵斥她不准说,只用一种复杂到了极点的目光盯着洪老夫人,似乎她每说一个字,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洪老夫人停了停,看了孟锦衣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说:“奴家虽说是洪家的庶女,实则是洪尽家中唯一的女儿,我母亲是乡下女子,只因为出生卑微,洪家家族便都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死了也不准入洪家的祠堂。父亲因很爱母亲,始终都不曾娶妻,故而洪尽家中只有母亲一人。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奴家之上还有两个哥哥,不过都过世了。”
“因洪家不承认母亲的身份,只看她是父亲的妾室,故而奴家一直以来都只能是洪家的庶女。可奴家并不在乎,爹娘恩爱,奴家小时候很幸福。等奴家及笄时,洪家人才终于肯认奴家,让父亲将奴家领了回去。啊,那时候,奴家是真的很欢喜。可奴家没想到,等待奴家的,只是另外一个阴谋罢了。”
洪老夫人说到这里,缓缓叹了口气。
她闭了闭眼睛,回忆前尘往事,仍旧觉得痛苦难当,只是眼泪早已哭干,便什么都落不下来。
她低声说:“及笄的那天,洪家的长辈们都对我很慈祥,慈祥得奴家忘乎了所以,爹娘也是,当洪家的长辈们说,奴家是第一次到洪家来,要跟家族里的人多认识认识,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的时候,谁都没拒绝。”
“别说了。”洪老夫人正要继续说,孟锦衣已似不可忍受的开口:“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我要说。”洪老夫人苍老浑浊的眼睛微微发红。
她坚定不移的继续说了下去:“奴家很开心,家中的几个堂姐挨着来敬酒时,奴家什么都没怀疑,干净利落的喝了下去。之后,奴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奴家再有意识的时候,觉得浑身骨头都疼,有人伏在奴家身上,正在……正在对奴家做那种事情。”
她转头看着孟锦衣,目光终于露出了憎恨:“奴家疼得很,拼命的往后蜷缩,却被这人死死的抵扣在床榻上。他对奴家说……”
洪老夫人声色沙哑,模仿着那人的语气,将那些话完整的学了出来。
“躲什么躲,你们洪家将你送给我了。”
“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家闺秀,装什么清高,扮什么贞烈,你不乐意上我的床,一会儿完事了给我滚下去。”
“不信我?看看外面的影子,你们洪家人指不定在外面听到这些声音怎么高兴呢。”
一字一句,句句森寒而冷漠,她整个人都吓傻了,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窗台上模模糊糊的影子里还传来喜悦的对话:“成了成了,送成了。”
送?
她成了一件物品,成了男人们争权夺势的工具,权衡利弊的工具。
洪老夫人抬起头,神色恍惚又难堪:“那天晚上,奴家成了一件礼物,原本是要送给孟锦衣的主子孟哲平的,可孟哲平不稀罕,将奴家转送给了他的家奴孟锦衣。在洪家人眼中,孟锦衣同孟哲平就好比连体婴一样,给了孟锦衣,就等于是给了孟哲平,是跟如日中天的孟家攀上了关系。所以,他们认了,还不等奴家下床,就闯入了门来,带着大片的人……”
她喉头一下子哽咽了起来,仿佛那天晚上的噩梦犹在眼前。
“他们将奴家围住,说奴家不知羞耻,跟野男人私奔,又跟孟锦衣说,他碰了我,就得负责人,所以,他必须娶奴家,奴家必须嫁给他。”洪老夫人语气哀戚:“于是,奴家被迫嫁到了孟家,成了孟锦衣的妻子。因奴家是孟哲平不要的人,娶了奴家后,孟锦衣心中难免生怨,常常对奴家拳打脚踢。奴家软弱,总是哭哭啼啼,越发让他不喜欢,高兴了也打奴家,不高兴了也打奴家,总之,奴家成了他的出气筒。奴家还不能告诉旁人,尤其是洪家人,他们跟奴家的父母说,是奴家不知羞耻勾引人,引得父母对奴家很是失望厌恶,不愿意听奴家说。”
“后来,奴家认命了。”洪老夫人低声说:“奴家生得美貌,脑袋也好使,知道谁都不能依靠,只得附身于孟锦衣。奴家曲意逢迎,对他嘘寒问暖,慢慢的,他便不再动手打人。后来,奴家有孕了,孟锦衣对奴家便渐渐好了起来。”
“奴家给孟锦衣生了第一个儿子后,他已十分相信奴,对奴家掏心掏肺,什么话都愿意跟奴家说。”洪老夫人自嘲的笑了笑:“事实上,三十年来,他跟奴家说过的秘密,恐怕已数不胜数。”
“奴家知道的第一个秘密,是关于前太史苏平的。当时,孟哲平的兄长孟继义为了能够得到太史的位置,由孟锦衣出手,诬陷了苏平贪污。苏平被免职后,孟家不方便举荐,就由洪家人出马,推荐孟继义做了太史。哈,现在,孟继义已经死了,是骨蛆,算是报应吧。”
“接着,奴家知道了第二个秘密。”洪老夫人笑:“奴家知道了这个秘密后,险些被毒哑了嗓子。王爷,你想知道这个秘密吗?”
“你敢!”身侧的孟锦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怒喝着吼了一句。
洪老夫人淡淡的笑笑,没说话。
“你说。”作为身边妻子,也要为了保守秘密毒哑,这个秘密该是何等的惊人?
洪老夫人却没说,而是顿了顿,笑道:“罢了,王爷是个无辜的人,这个秘密若是提起,难免会害了王爷一辈子,不说也罢。”
身侧的孟锦衣立即松弛了下来,继续回到了那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她继续说:“三十年来,他们做了无数的错事,都是为了能够达到一个目的,就是让孟哲平权倾朝野。后来,果然如他所愿,他的妹子成了皇妃,他做了一品朝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恶行加起来,当真让人胆寒。王爷若想知道,奴家可以把那些罪行都细细写下来。包括强抢民女、强征土地等等。到了最近一年来,他们还做了一件恶事。”
“因泰安郡主知道了孟家一个天大的秘密,孟家从宣庆二十一年的除夕开始,孟哲平就始终活在恐惧中。日日夜夜都想除掉泰安郡主此人。可泰安郡主大多数时候在西北,偶尔回来时,又甚少有机会。加上不知怎的,泰安郡主明明得知了天大的秘密,却始终表现得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越发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故而计划一拖再拖。”
终于说到正事上了!
不但朱信之坐直了身体,就连蔡明和和韩致竹都听下了笔头,专注的听她讲这些旧事。
洪老夫人冷笑:“一直到宣庆二十二年除夕,他们才决定真正的动手。因为,哪怕泰安郡主没有说出那个秘密,但她在朝廷上排斥孟家的人,显然已是在为一切做准备。于是,孟哲平慌了。已经不能再等,于是,在宣庆二十三年正月初四,他们联合了洪家、田家和陈家,向泰安郡主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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