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流皱了皱眉,自己这个儿子也算是有能力的,虽说无法开疆拓土,但守成还是做得到的,否则他也不会真的把东海城交到一个废物的手里。
只是有些时候韩潇确实有些自视甚高,尤其是在郑乾的事情上,韩潇总是觉得郑乾的那些名气都是吹嘘,什么东海城如今的声势有郑乾一半的功劳,在他眼中,东海城就是韩东流一手缔造的。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韩潇对于郑乾的一些偏见,都说旁观者清,但韩潇身处其中,却是已经开始看不清了,但终究是自己的独子,该帮还是要帮的,否则这次也不至于闹那么大。
韩东流淡淡地说道:“行了,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出去乱说,郑乾对东海城是有功劳的,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抹去的,别说你还不是东海城主,就算真成了撑城主,你也该敬着他,有他扶持你,老夫才能够放心,你的位置也会更稳固。”
韩潇皱了皱眉,不过在韩东流面前,他倒是收起了几分桀骜,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给您老这个面子,不针对他了,只是爹,你这次弄得那么大张旗鼓的,到底要做什么呀?为了请那些强者来,您可是把这些年攒下的人情都给用了,值得吗?”
韩东流眼眸之中掠过了一抹精芒,他缓缓说道:“东海城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已经退不得了,一退那就是粉身碎骨,老夫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被那些饿狼给分食了,那就只能搏一把了,赌赢了,东海城稳立东州,再无后患。”
“可要是输了呢?爹,都说算胜先算败,您想过输了之后该如何办吗?”
“输?”韩东流轻笑一声,说道:“那不过就是原本的结局罢了,很多人都觉得老夫输不起,其实有什么输不起的,老夫白手起家缔造了东海城,一切归零那又如何?”
韩潇有些着急,您老不在意我可还在意呢,这东海城要是打没了,我上哪里去当东海城主啊?
韩东流看了韩潇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潇儿,这些年为父一直手把手地教你,是好事,也是坏事,你确实没有辜负为父的期望,虽然无法做开拓之主,但守住为父留下的基业还是没有问题的,但为父这些年一直护着你,有些东西你不懂,在很多时候,能够活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韩潇脸色有些难看,他艰涩地说道:“爹,难道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韩东流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缓缓说道:“潇儿,你觉得东海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接下来还能往什么地方走?财帛动人心,东海城太富了,老夫更是被传富可敌国,这四周不知有多少双贪婪的眼睛早就盯上了东海城,想着要从东海城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还有,东海城崛起时得罪的那些仇敌,他们难道不想看到东海城垮塌吗?”
说到这里,韩东流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前些年的时候,为父还打算遏制住东海城发展的势头,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下处境,然而我和郑乾努力了一段时间,发现到现在已经无法停止了,东海城就像一艘巨船,前方有大浪,身后亦有,被大浪推着,就只能向前,若是能够撞碎了前方的大浪,自然能够长存,若是不能,那就会被前后的大浪给拍成齑粉,你明白吗?”
韩潇脸色苍白,这些年他虽然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妥,但实在没有想到东海城的情况会危急到这个地步,而现在韩东流戳破了一切的伪装,将东海城的处境**裸地揭示了出来,他顿时感觉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惊慌失措的韩潇,韩东流摇了摇头,可惜了,辛辛苦苦培养的儿子,终究是不如郑乾啊,不过该扶持还是要扶持的,有郑乾辅助的话,撑住东海城应该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前提是能够把这次的危机给扛过去。
韩潇犹豫了一下,问道:“那父亲是如何打算的?”
韩东流笑了笑,说道:“老夫这次将声势闹得那么大,一方面是想要将那些饿狼都钓出来,这些家伙一直隐藏着才是麻烦,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他们会跳出来咬我们一口,把他们弄到明面上来,才能够对付,另一方面自然是暗中请帮手过来,将那些麻烦聚集到一起,自然才能够一举荡清。”
韩潇有些迟疑地说道:“父亲如此安排有多少把握?”
韩东流摇头苦笑,说道:“为父也不知道哪些人会来,哪些人不会来,哪里能够确定胜负,你以为强者真的就只有城内那些人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尽力而为,至于最后会无论是什么结果,老夫都认了。”
此刻的韩东流犹如一头苍老的雄狮,虽然垂暮,但依然霸气凛然,仿佛还有当初一人开辟一城的冲天豪气。
“当然了,若是真的失败了,为父也安排好了退路,为父肯定是走不掉了,但是你不同,你还有机会,为父给你安排好了,若真的事不可为,你就立刻离开东海城,此后再也不要回来,至少为我韩家留下一条血脉!”
韩潇有些激动地说道:“我怎么可能抛下父亲,苟且偷生,大不了就陪父亲一起战死,也好过后半生后悔莫及!”
“混账!”韩东流陡然怒喝一声,他怒视着韩潇,说道:“老夫生你养你,不是让你跟着老夫去送死的,你是我韩家的独苗,你若是死了,韩家就彻底完了,你老老实实地听为父安排,若是为父真的败了,你就根据为父的安排离开,不要想着报仇,把韩家延续下去,这是你唯一的任务,听到了没有?”
韩潇泪水从面颊上滚落,他挥袖擦去,咬牙说道:“是!”
韩东流平复怒气,将一枚幽蓝色的玉佩和一枚玉简递给韩潇,和声说道:“潇儿,这些年来,你违逆了老夫很多,老夫让你亲近郑乾,你不听,老夫让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你也不听,这些为父都不怪你,年轻人不犯些错怎么叫年轻人呢,但是如今不是你违逆为父的时候了,若是为父真的败了,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活下去!”
韩东流稍显浑浊的眸子看着韩潇,苍老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此刻他不是什么东海城主,只是一个想要护住儿子一生的父亲。
韩潇颤抖着结果玉佩和玉简,艰涩地说道:“我会照做的,父亲!”
韩东流笑了笑,说道:“好了,多大的人了,不要哭哭啼啼的,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死了。这也只是老夫留下的一条退路罢了,算是未雨绸缪,实际上未必会走到这个地步,老夫也不是没有赢的把握,你不是想要做东海城主吗?老夫就试试看那能不能把你扶上位,那些家伙眼馋东海城的财富,老夫就把他们的牙齿全都打掉,真以为老夫是好惹的吗?”
韩潇此刻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韩东流。
“下去吧,老夫也该修炼了,后日就是为父的寿宴了,要是你献上的寿礼我不满意,那东海城主的位子我就丢给郑乾了。”韩东流开了个玩笑。
韩潇起身拱了拱手,沉默着离开了流光堂,背影稍显佝偻。
等到韩潇离去之后,虚空中忽然传出了一声莫名意味的笑声:“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柔情场面啊,都快让本座这颗冰冷的心都融化了。”
虚空裂开了一道裂缝,一道头戴紫色玉冠,身披黑底金纹龙袍的青年缓步从空间裂缝之中走出,气势惊人,在他身后跟随着两名面带黑铁面具的强者,实力比起韩东流来说也只是略微逊色。
韩东流看着来人,淡淡地说道:“百里天主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听墙角了?”
来人正是百里枭,而他身后之人分别是森罗殿殿主唐幽,以及幽冥殿殿主牧青,皆是御空境的强者,论及实力,牧青还要在唐幽之上。
百里枭轻笑一声,说道:“只是来的时候偶然听到罢了,本座也不知你会这个时候和你儿子说这些事情,罢了,这些都是小事,不过韩城主如此悲观,是不信任我碧海黄泉天吗?”
韩东流平静地说道:“百里天主说笑了,碧海黄泉天的强大实力有目共睹,若是不信任诸位,老夫又何必与百里天主合作,只是未雨绸缪罢了,那些安排未必用得上。”
韩东流之前缘何会有底气说出去三大宗门不可能联合的话,自然是因为他如今已然和碧海黄泉天合作了,碧海黄泉天站在他这边,三大宗门自然就失去联合的可能了。
不过为了让碧海黄泉天支持他,韩东流也是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才喂饱了碧海黄泉天,不过对于韩东流来说,只要东海城能够扫清尘埃,更进一步,那就是值得的。
对于碧海黄泉天来说,支持东海城,一方面是为了韩东流开出的那些价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碧海黄泉天如今在东州需要一个势力不弱的盟友。
如今正魔两道彻底对立,虽然因为妖族的缘故而没有真的打起来,但一些摩擦还是存在的,而在东州三大宗门里,九霄流云宫和天涯剑阁都算是正道宗门,碧海黄泉天虽然不惧,但应付起来也是有些麻烦,如果这个时候多一个盟友来分担,那自然是好的。
本来百里枭还想着去找找别的魔道宗门,结果这个时候韩东流主动找上门来,两人算是一拍即合,碧海黄泉天支持东海迈入顶尖宗门行列,而东海城则付出足够的代价,并且之后联合碧海黄泉天对抗天涯剑阁和九霄流云宫。
百里枭在椅子上坐下,看向韩东流,沉声说道:“韩城主,本座答应帮助东海城更进一步,但是韩城主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势,是嫌如今的局势还不够混乱吗?”原本百里枭的想法是韩东流悄悄突破,然后再推动东海城成为顶尖宗门之一,谁知道东海城会搞现在这一出,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引得无数强者汇聚于东海城,这显然与之前的计划不同。
面对百里枭的质问,韩东流不紧不慢地说道:“百里天主莫要激动,老夫如此做自然有着一些打算,东海城如今暗中的敌人不少,若是不引出来一网打尽,日后不知会有多少麻烦,到时候恐怕会影响到对抗天涯剑阁和九霄流云宫的事情,如今这些人都被引出来,一网打尽,自然会省去诸多麻烦。”
百里枭冷哼一声,说道:“韩城主倒是打得好算盘,想要一次性解决东海城的所有麻烦,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时候东海城的敌人太多,你找来的这些强者恐怕挡不住。”
韩东流笑了笑,说道:“这就不劳百里天主担心了,百里天主只要拦住天涯剑阁和九霄流云宫的人即可,其他的人老夫会设法解决,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百里枭眼睛微眯,折射出几分危险的光泽,韩东流这是真的觉得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吗?你可还没有突破法相境呢,现在就如此,那真的突破了,恐怕会变本加厉了。
百里枭清楚韩东流是个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因为不安分,今日韩东流愿意为了利益和魔道合作,未来可能就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背叛魔道。
不过百里枭自信能够镇得住韩东流,哪怕对方突破了法相境依旧是如此,百里枭幽幽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座就等着看韩城主的表现了,话先说在前头,若是韩城主连那些人都解决不了,本座也就没有必要出手了。”
韩东流微微颔首,说道:“这是自然,按照之前说好的来,百里天主只用对付天涯剑阁和九霄流云宫的人,其他的老夫自行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