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奋战,联军虽然取得了很大进展,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尤其是东城的任军,折损了五百人之多。
收兵回营后,任军之中一片悲伤忧虑之声。
攻破一道防线就伤亡五百人,三道就是千五之数,还有更坚固的城墙立在最后,难道这一役就要死两千人吗?
就算打下宿城,还要继续往前攻击。大司戎要灭了斗耆国,后面还有一系列的战斗等着自己呢。这样算下来,己方这六千人都不够消耗。
大伙奔波数百里来打仗,是为了抢夺战利品,而不是给某人的野心做牺牲品的!
不满情绪开始在任军中弥漫,军心浮动,任臼却毫无察觉。
在他看来,眼下的战果,正是他力排众议、坚持进攻的才取得的。这证明了他杰出的军事才能,非是普通凡人能比的。
任臼亢奋不已,当晚没有理会营中事务,召集众将同来庆功。置酒高饮,自吹自擂,豪气无边。
大战方休,各军将领还有繁重事务要处理,哪里有心思吃酒作乐?都按捺着烦躁之心陪他玩,勉力奉承着。
结果任臼喝晕了头,膨胀到失了智,竟然当着各国将领的面,指责北城主将余元。说他擅自撤兵,差点导致战事功亏一篑。
罪责免了,罚酒三杯!
余元羞恼不已,喝完三杯罚酒,对任臼一拱手,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任臼被他当众削了脸面,勃然大怒,掷出酒爵去投余元,却没有砸到。恨的把拳头捏的咯咯响,咬牙瞠目道:“小人无礼,我定有报之!”
一场宴会闹的不欢而散,众将脸色都很是难看。
余元就像喝了三杯毒药一样,心里堵的难受,回到营中气的睡不着觉。也无心理事,只在大帐内来回踱步,郁闷难言。
任椎看在眼里,借着传递军令的机会来见余元,好声劝解安慰,趁机交好。
余元上次就与任椎合作过,二人是熟识,他很赏识这位不得势的任国世子。此番与任臼交恶,相较之下,更加觉得任椎有人主之相,为任椎惋惜不已。
成国虽然不是任国的附从国,但也在任国的威慑之下。
为了和彭国的外戚之国曲国竞争,成国又不得不依靠任国,所以任国的局势对成国有着很大的影响。
和任椎交谈过程中,余元忽然动了心思。
任国将来若是由任臼主政,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还会连累成国跟着倒霉。以任臼刚愎狭隘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出兵成国,甚至灭亡成国!
总之,站在余元的立场上,任臼成为任国国主就是一场灾难。
“要是面前的这位椎世子能继位就好了。我国从此忧患尽消,再无威胁。”
余元心中暗想,看向任椎的眼神也闪烁不定。
这种政变之事不能轻言,他和任椎虽熟,关系并不密切,也搞不清任椎的想法。便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和任椎多多亲近。
二人坐了没多久,薛邾两国的大将又来求见余元。
余元智勇双全,处事公平,对待北城的三国军队一视同仁,并没有把薛邾之兵当成炮灰使用,所以两个大将都对他非常敬重。
三人早就相识,相处的多了,交情很不错,又都是被任国支配之国的大将,处境相当。所以很快就站在了一起,可以言私密之事。
此番见余元受辱,薛邾二将都为余元愤愤不平,所以才带着酒食来慰问余元。
他们看到任椎也在,不便多言,只是寒暄应付。
任椎却放低姿态,极力与两国大将交好,不停的敬酒,并替任臼承认错误,代任臼向他们道歉。
二将对任椎的言行有些迷惑,一时弄不清情况,不敢乱说,只是呵呵笑着回敬,说了一些场面话。
任椎很快就起身走了,两个人急忙问起余元原由。
余元也摸不清楚任椎的态度,三人商议起来,慢慢分析,逐渐理清了思路。
以任臼的性格,不可能派人来道歉。而那任椎被任臼忌惮,低调避祸都来不及,却在没得到任臼许可的情况下,擅自替任臼表态。
他是太蠢还是活得不耐烦了?
当然不可能这两种情况。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任椎心怀不轨,要做大事!
想明白了之后,三个猛男既兴奋又紧张,都不禁喘起粗气来,双手在微微发抖。
余元不说了,薛邾两国被任国欺压了几百年,估计再过几十年就会被任国吞并。这种形势下,他们要是能助任椎上位,说不定就能咸鱼翻身,重新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方国。
诱`惑很大,但风险更大。
任臼母子在任国的势力根深蒂固。任椎实力弱小,在对手面前简直不值一提,想推翻任臼上位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难道要成薛邾三国起兵伐任,用暴力推任椎上位吗?更不可能!
先别说本国国内会不会支持起兵,就是全力用兵,也无法击败任臼母子掌控的强大任军。
一旦举事失败,三国必然会遭到任国的凶残报复,会有亡国之灾。
“此事万分危险。”
余元沉思良久,神情谨慎的吩咐薛邾二将道:“在明确探得任椎态度之前,除我们三人之外,不要再告知任何人。另外也不要和任椎过多接近。”
二将都肃然应道:“我们晓得轻重。”
邾将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那……我们到底该不该支持他呢?”
余元不答,在帐内踱步思索着,半晌才道:“关键是我们不清楚那椎世子还有没有其他手段,他在信任我们之前,也不会轻易道出。”
“但也无妨,他真想拉拢我们,早晚会说的。”
他顿了一下,神色决然,铿锵说道:“只要任椎的势力够强,我们就不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薛邾二将精神皆是一振,互相望着对方,眼中都放着热切光彩。
余元呼出一口浊气,冷静的说道:“我们不能主动靠近任椎,也不能太过冷淡,以免让他生忌。”
薛将不解道:“既不能亲近又不能冷淡,到底该如何做?”
余元道:“可以旁敲侧击,向那任椎表明我们的态度,他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二将听的一脸茫然。
余元微笑道:“很简单,我们只要表现出对任臼的怨怼之情就可以了。”
邾将皱眉道:“那样定会激怒任臼,恐他会对我们不利。”
余元摆手道:“我自有办法,你们听我安排就可以了。”
……
南方联军内勾心斗角,斗耆国这边,聂伤也正为一些烦心事头疼。
斗耆军军纪严明,不会给他添什么麻烦,让他头疼的只能是宿国人。
那彭居江听说跑掉的老婆被聂伤请来了,顿时就失态了,堵在水城那里让蜃龙祭司不敢进来。
聂伤派人去劝说了一番,他总算挪了位置。
蜃龙祭司果然躲在附近,见负心男人走了,这才露了面,坐着小船趁夜进城要来见聂伤。
谁想那宿伯淖根本就没有走,而是藏在水城边上监视着。
一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出现了,他激动的不能自已,立刻就高喊着‘阿眉’,从隐藏处冲了出来,扑向了蜃龙祭司。
宿眉被他惊的一个哆嗦,转身就逃,船都来不及上,直接跳入水中消失了。无论后来聂伤如何招呼,再也不出来了,怕是已经逃回蜃龙岛了。
宿伯淖见状,伤心欲死,在水边呆立了一天一夜,连城外打仗都不管了,谁叫都不回去。
聂伤招蜃龙祭司前来是有重要事务要交给她办,被宿伯淖这么一搅合,计划彻底泡汤了。没有蜃龙祭司,斗耆军将要面临严峻局势!
他恼火不已,不停派人去找宿眉,又命黄飞虎把宿伯淖强行架回府种,软禁了起来。
宿国人见他们的国主变成这幅痴傻样子,完全不能理事,都认同聂伤的做法。宿军自此完全落到了黄飞虎的手中。
聂伤正被宿伯淖两口子的事弄的烦心不已,谁想宿国女婿黄飞虎又给他添了乱。
那黄飞虎对宿伯淖有些感情了,看到老岳父变成这种模样,自然不会责怪逃走的岳母,更不会怪岳父薄情寡义。
要不是去年彭居江在宿城干的好事,他岳父岳母如今就是一对幸福鸳鸯,何至于此?
于是他便恨到了彭居江的头上。
他现在正率领五百宿军在南城备战,本来还能按照聂伤的命令,养精蓄锐,在合适的时候对彭军发起致命一击。
结果宿伯淖忽然傻了,把黄飞虎也给刺激的暴走了。
他本来就脾气暴躁,又不能上阵杀敌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才忍住躁动。
谁想日间正好看到彭居江意气风发的站在土堆上,一下就受不了了,未得军令就带着宿军冲出了城门,就要去擒杀彭居江。
南城守将羊甲吃了一惊,忙带兵拦住了他。
黄飞虎蛮横,羊甲古板,谁也不想让,双方差点打了起来。幸亏宿军众军官晓事,一起相劝才把这位年轻伯婿拦了下来。
此时联军攻势已罢,并没有影响到战事。可是,那彭居江却发现了这支军队。
彭居江此人平庸怯懦,却对自己的安全极为上心。他在土堆顶上忽然看到宿城里冲出大股部队,直朝自己扑来,顿时惊的险些滚下土堆。
急急返回营中,他越想越心惊。
宿城内的斗耆军数量有限,要在三个方面守卫三道工事,兵力捉襟见肘,最多能有五七百后备兵到头了。
但对方竟然在南城伏了五百精兵,所欲为何?就是要袭杀自己啊!
彭居江惊出了一身冷汗,又暗自庆幸不已。
自己一直都不知道这支伏兵的存在,心态也很放松。要不是伏兵在不合适的时间贸然出击,恐怕早晚会中了敌方的斩首之计。
“聂伤贱奴,不选别人,专挑我杀。以为我彭居江好欺负吗?”
彭居江又羞又怒,挥剑把身边奴仆砍死了两个之后,怒气尽消,恐惧又涌上了心头。
既然对方认为自己是个软柿子,大概率还是会把自己当做突破口。不知道斗耆军还会使出什么手段,但自己的危险性显然要比任臼高的多。
彭居江害怕了,急忙把彭军后撤了一里,让滕军顶在己军前面。
他打定主意不再让彭军出击,只用来保护自己。至于攻城之事,交给滕国人吧,打成什么样也懒得管了,只要自己不出事就行。
聂伤看到了彭军的动静,一猜就是黄飞虎惊跑了彭居江。这对糊涂翁婿,竟然连续破坏了他两个重要计划,聂伤都要气炸了。
可是对方只是友军,不是斗耆国人,他再恼怒也不能严惩之。最后只能把黄飞虎叫到帐中,以养父的身份痛责一通,再打了十记军棍了事。
蜃龙祭司的力量用不上,彭居江也抓不住了,聂伤只好和众将连夜商议,重新制定战术,调整兵力。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时,斗耆军就各就其位,做好了战斗准备。
谁想对面的营地里竟然没有响起号角声,直等了两个多时辰,才得知南方联军今日休战了!
原来那任臼昨晚气闷之下,喝的太多,之后又和几个侍女连番大战,直到鸡鸣时才睡下。
他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小身子骨哪堪如此折腾?被吸的头晕眼花,心颤气促,实在起不了身,便宣布全军休战一日。
聂伤从内奸口中得到消息,哭笑不得。己方谋划了一晚上的计划,又落空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神农给了他这样一个菜鸡对手,若是不能全胜之,干脆别再统兵了。
联军精神松懈,斗耆军在后半夜时偷袭了防守土山的守军,又杀了百余人,重新夺回了第一线的所有土山。
此时任臼已经恢复了精力,毫不犹豫的派出部队争夺土山。但由于准备不足,夜间组织困难,攻势受阻。
直战到天亮,联军无功而返,斗耆军也再次退下了土山。
天明之后,联军全军开出营地,继续攻坚战斗。
一夜未能好睡,联军士气明显低落了许多。各军出营速度拖拖拉拉,直到排好大阵时,已经日上三竿了,比昨天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攻!”
任臼立在豪华戎车上,宝剑前指,霸气凛然的下达进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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