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的目光在沈寻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偏移视线,放到了衡文帝身上。
“回陛下,臣确实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衡文帝微微抬眉:“你说吧,在这里就行。”
沈知行从位置上起身,来到了中间的位置,表现出一副要演讲的模样。
沈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见其他人的注意力终于不放在自己这里,于是快速地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食物送到嘴里。
这下真的是饿坏了,从早上出发,除了早饭之外,午饭没吃,晚饭只能看不能吃,这还像话吗?
这不像话。
抓住这个空隙,沈寻吃的满嘴流油,但他仍旧小心翼翼的,争取不发出任何动静。
“你慢点。”
嘴角突然被一温凉的指尖接触。
沈寻怔了怔,扭过头去,只见陈思强忍笑意,从他的嘴边捏起一颗红豆,这颗红豆刚刚一直粘在沈寻的嘴边,随着沈寻吃饭的动作上下起伏。
陈思盯着这副场面,已经忍住笑意很久了。
“张嘴。”她看向沈寻,突然正经道。
沈寻目光闪烁,本能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犹豫片刻后,他缓缓张开嘴巴。
陈思则向后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其中一只眼,表情认真地做着瞄准的动作。
很快,她轻轻地一扔。
“呀,进去了!”
陈思双眼泛着精光,开心地在桌子下晃了晃双腿,像个孩子一样笑着。
沈寻盯着她的笑容,慢慢地咀嚼着嘴巴里的红豆。
“还挺甜……”他笑道。
“现在的孙悟空,其实已经转世成了人类,但他仍保留了之前的全部实力,也许只是一部分,臣并不确定。”沈知行开口。
沈寻和陈思的注意力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二人端正了神色,沈寻则停下咀嚼的动作,盯着沈知行认真的侧脸。
沈知行话音刚落,周围皆震惊一片。
衡文帝甚至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什么?!你说……孙悟空现在是人类?!”
沈知行点头。
衡文帝神色复杂,目光偏移,像是在脑海中思索着这件事带来的重要影响。
沈知行继续开口:“陛下,臣还得知,人类身份的孙悟空就住在大衡的某个地方,他有家人,有籍贯,有明确的人类身份,甚至还有着正经职务,除了一身能力特殊,其余和普通百姓几乎无异。”
陈思闻言,忍不住偷偷瞧了一眼沈寻,而沈寻只是缓慢地做着咀嚼的动作,咽下去后继续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食物,像是并不担心沈知行的发现。
沈寻自然不担心,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沈知行的,但他并不知道这个老小子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好奇,沈寻现在就想听听沈知行的具体想法。
“所以姓名,籍贯,知道吗?”衡文帝压低眉头。
沈知行摇头:“臣只了解这些。”
说完后,他继续开口:“臣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孙悟空,却不知道他早就转世成了人,甚至近几月来已经在东土崭露头角……”
“臣一直觉得,孙悟空亦正亦邪,脾气古怪,但他并非十足的恶人,在某一方面上,他在臣的心里甚至比之神仙还要靠谱。”
“或许可以通过沟通,让他成为我大衡的盟友,孙悟空实力强大,如果能这样,这必是我大衡之福。”
“光是性情古怪这一点,这个盟友,也有可能会成为覆灭大衡的灾难。”
一道声音传来,沈寻抬了抬视线,是那驱魔司首席,眉眼深邃,鬓角斑白的中年男人。
沈知行望向他,很快露出笑容:“这在之前也是属下担心的事情,但是,转折点来了,现在的孙悟空,是个在大衡有家人,有朋友,有具体身份的人类!”
“诸位,他也是大衡的一份子啊……”
话音刚落,众座皆哗然。
首席望着沈知行,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思考。
衡文帝神情复杂,可脸上却逐渐出现喜意。
沈知行的那一句“大衡的一份子”竟让他感到一阵心安。
陈婉云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视线快速偏移,随后温和地落在台下正不紧不慢吃着东西的沈寻身上。
沈知行很快将自己在西域的所见所闻和衡文帝讲述了起来,一字不落,说到激动处几乎面色通红。
可以说,现场所有人没有一个要比他开心。
忙碌了十七年,沈知行终于在前几天找到了答案,一个本打算穷极一生也要追随的结果。
这个时代,妖魔横行,弱小的人类得不到神的庇佑,被妖怪觊觎,被妖魔蚕食,驱魔司顶多也只是守护着皇城以内的区域罢了。
可长安的百姓呢?
大衡的子民呢?
那些始终生活在被妖怪折磨的恐惧中的人类,他们该怎么办?
十七年前,作为驱魔司西护法的沈知行在心里这样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
他虽是肉体凡胎,但他却不愿因为自身弱小而向妖怪屈服。
他要寻找解决之法!
沈知行想到了四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那个传闻敢作敢当,以一己之力面对十万天兵天将的绝世妖王。
听闻他脾气不好,听闻他嫉恶如仇,听闻他跟随内心,听闻他向往自由。
那一刻,沈知行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要去寻找孙悟空,要借孙悟空之手护人类周全。
所以他将怀着身孕的妻子交给了自己的岳父,自己则踏上了寻找孙悟空的征途。
沈知行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眶通红,双拳紧握。
在叙述这些东西时他也想到了这十七年自己所经历的点点滴滴,以及十七年前自己抛下妻子的场景。
他还记得晓舒肚子起伏的幅度,沈知行松开五指,打量着自己的右手,仿佛通过观察掌心就能感受到当年抚摸晓舒肚子的触感。
沈知行笑了笑,他还记得孩子在他手上踢了一脚,隔着晓舒的肚皮,很有力,很霸道,像是急切地想从肚子里跳出来,向往着自由一样。
就像是孙悟空……这更加坚定了沈知行的内心想法。
他要给未来的孩子争取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
沈知行打量着自己满是老茧的右手掌心,轻轻地笑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吸了吸鼻子,轻轻晃了晃脑袋,在没人注意时将一部分眼泪甩在肩头的衣服上,剩下的则在眼眶中蒸发。
与此同时,沈寻放下筷子,看向陈思,温和地小声开口。
“我吃饱了。”
ps.作者有点小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