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争流哭笑不得地离开了彭国明的办公室。
在彭国明用当阳乡大局的大帽子的压迫下,他最后只能无奈地答应彭国明回头找个时间到漭北市跟王胜男见个面。至于说王胜男看得上看不上他,那就不是他所能够保证的了!
回到党政办公室,丁大海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报纸,看到任争流回来,他就放下报纸,笑吟吟地问道:“争流,彭书记找你啥事?”
任争流总不好告诉丁大海,彭国明叫他过去是给他介绍对象的。因此只能是含糊了一句,回答道:“丁主任,没啥!一点关于个人的私事儿。”
果然是跟自己推测的一样啊!
丁大海点了点头。
他是彭国明的得力助手,任争流又是他的副手。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彭国明不可能越过他直接喊任争流过去谈。彭国明不经过他直接喊任争流过去,只能是个人上的私事。
“呵呵,争流,不错嘛!”丁大海笑着说道:“你才在乡里几天,就能够跟彭书记一起讨论个人私事儿了!”
任争流嘿嘿一笑,也不分辩,伸手拿起暖水壶,往自己那只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的绿色军用口杯里面续了点热水,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那我也跟你谈一点个人的私事儿吧!”一边说着,彭国明一边递给任争流一张单子。
任争流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张单身宿舍的派房单。
“丁主任,有房子了?”任争流不由得心中一喜。一个月前,他刚来乡里报到的时候,单身宿舍没有空房,只能暂时到机关大院斜对面的乡招待所里暂时落脚,却没有想到今天从党校回来,丁大海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房子。
“对啊,有房子了!”丁大海笑着说道,“半个月前,咱们乡的团委书记调到了城关镇,空出了一间房子,我就给你留着了!现在也到了下班时间,你去找单身宿舍的管理员老张拿钥匙吧!”
任争流抬起手表一看,可不,已经五点半了!今天下午这一番折腾,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他连忙向丁大海告辞,去找单身宿舍管理员老张。
老张住在电工房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除了负责管理单身宿舍之外,还负责大院的电路维护,可谓一专多能。看过任争流手里的派房单之后,他黑黑的脸膛上立刻绽露出灿烂地笑容,对任争流说道:“任主任,你下来才刚一个月,就分到了一间宿舍,这在咱们乡机关可是第一次。”
“运气好而已!”任争流笑了笑,说道:“不正好赶上乡团委书记调走吗?”
“运气好?”老张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任主任,你可不知道,在你前面排队等着单身宿舍的青年干部,至少有七八个呢!”
“啊?有这么多?”任争流惊讶地说道。
“可不是嘛!”老张说道,“有些人最长都排了三年队呢!都结婚了,还只能租住在外面老乡家里。”
任争流就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考虑是不是回去找丁大海把这间宿舍退回去。可是转念又一想,那些人都排了三年的队,丁大海还不给他们安排宿舍,肯定有丁大海自己的特殊的考虑。自己这个时候去把宿舍退回去,只会让丁大海难做。
看来乡粘土矿的聚合氯化铝项目还要尽快上马啊!
这个项目上马之后,一年至少能够给当阳乡带来数百万的收入。到时候多建造几座宿舍楼,解决一下乡里青年干部的住房问题,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又或者彭国明气魄大一点,不建宿舍楼,直接集资建房,给乡里干部职工一步到位解决住房问题,也不是不可以。
嗯,还是要做好增量,不能总在存量上打主意啊!
任争流本准备自己过去看房,老张却要坚持要陪他过去。任争流觉得有些太麻烦他,却不想他却振振有词地说道:“任主任,作为党政办下属职工,我有责任把调过来领导安排好。尤其你还是我的直接领导,我更要表明一个态度。”
任争流无奈地点了点头。宿舍管理、电路维护这些后勤工作的范畴确实也归党政办管辖,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这个党政办副主任确实是老张的直接领导。
单身宿舍里位于乡大院的最里面,从电工房走过去,也就是两三分钟的路程。
这是一栋建造于六十年代的老式红砖楼,三层高。经过近三十年的风吹雨打,裸露在外面的红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风化迹象,走廊外面的铁栏杆上的红色油漆也早已经脱落,露出了斑斑锈迹。
虽然说名字是单身宿舍,但是乡里一些青年干部已经在单身宿舍里安下家来结婚生子了。任争流站在楼上往上张望,就能看到楼道外面晾晒了一长排的尿布。
在尿布下边,火光闪闪,烟气和水气一起袅袅升起,显然是一些人在过道里开火做饭。
“机关食堂不是开着吗?怎么还有人在楼道里做饭?”任争流问道。
“彭书记过来之后,虽然机关食堂又开了起来,饭菜质量也不错,价格也不高。”老张解释道,“但是咱们乡青年干部的收入还是有限。再加上有些人找的老婆还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靠一个人的收入来养活老婆孩子就有些吃力,于是就弄一台煤球炉子在楼道里自己开火,比去吃机关食堂能省不少呢!”
走进了单身宿舍,楼梯间里漆黑一片。
老张一边伸手摸索着打开了电灯的开关,一边叮嘱道:“任主任,小心点。”
却不想任争流这边却不小心半边身子擦到了堆放在拐角处的煤球。只听哗啦一声,几只煤球滚落一地,其中有两只煤球还碎裂开来。
任争流手忙脚乱地准备去收拾煤球,却不想老张直接拿起旁边的簸箕,把煤球扫了进去,嘴里还冲着上面大声吆喝道:“谁把煤球堆到楼梯间里了?赶快搬进去!明天如果让我看到还在这里,统统地跟你们扔到外边去!”
楼上却是叮呤咣啷的炒菜声,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任主任,这帮年轻人啊,都欠收拾!”老张摇头说道,“回头我非组织几个老乡过来,把楼梯间里的杂物都给他们清理出去。”
“老张,我也是年轻人呢!”任争流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张。
“哎,任主任,我可不是说您!您是我的领导呢!”老张赶忙辩解道。
“好了好了,老张,我开个玩笑而已。”任争流对老张说道,“大伙儿也不容易。但凡屋里宽敞一点,谁愿意把这些煤球堆放的楼梯间啊?要用的时候来来回回地搬上搬下不累么?”
“是是是,任主任说的对!”老张说道,“那这些东西我就不让他们搬了。”
“嗯,不用搬了。”任争流说道,“但是要让他们整理得整齐一些,把过人的地方给留出来。”
“是是是,我记住了,明天就贴一个通知出来!”老张连连点头。
来到三楼,除了几户门前的绳子上挂着几件衣服之外,楼道里竟然没有摆煤球炉子。
“任主任,”老张走到楼梯间旁边的第二户门口,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对任争流解释道:“三楼住的都是单身汉,没有人开火。比起一楼二楼来,要清净很多。”
任争流点了点头,跟着老张走进房间。
房间不大,却粉刷一新,里面的陈设也非常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单人桌以及一张木椅子而已。
推开窗户,外面是一棵高大的泡桐树,浓密的枝叶在夏日的山风中摇曳着,给有些闷热的房间里平添了几分凉意。
“任主任,今天时间太晚了,您先凑乎一夜,明天我到仓库里给你领一台摇头扇出来。”老张说道。
“不用了!”林江北笑着说道,“咱们这里不算热,开着窗户睡觉也挺凉快的。”
当阳乡海拔比漭北市区高六七百米,温度也低三四度。初夏的时候,夜里甚至还需要盖一床薄被子。现在盛夏,虽然房间里闷热一点,但是只要开着窗户,让清凉的山风吹进来,夜里并不难熬。
“好的好的!”老张嘴里应承着,心里却在想着,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去仓库领一台摇头扇出来。
见房间非常干净,不用打扫就能够入住,任争流就打算去招待所取行李,老张依旧坚持着要陪着一起去。任争流拒绝不了,也只能是任他跟着。
招待所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女服务员正在捧着一本琼瑶的小说抹眼泪。看见任争流走进来,她连忙把手中的小说放下,站起来跟任争流打招呼:“任主任,您回来了?”
“回来了!”任争流点了点头,对女服务员说道:“小范,我的行李呢?给我拿出来。”
“任主任,您要走啊?”小范问道。
“对,任主任分到宿舍了,现在要搬走。”老张站在一旁接嘴道。
“啊?这么快就分到宿舍了?那就恭喜任主任了!”小范吃了一惊,向任争流道了一句喜,然后跑到行李房里把任争流的存放的行李给搬出来——行李很简单,除了一床军用被褥之外,就是几件夏天换洗的衣服。
老张抢着伸手把这些行李接过来。
“任主任,还要麻烦您在这个票据上签个字就算结账了!”小范又手脚麻利地开出一张单据,递给任争流,“从报到开始,您在招待所里一共住了三天。行李存放是免费的。”
“不需要付现款吗?”任争流已经把钱包摸出来准备结账,却没有想到小范只是让他签个字。
“不需要!”小范嫣然一笑,“党政办安排过来的,直接挂账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