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争流在米家山的带领上,来到二楼的一间办公室,推开房门,只见里面坐着一男一女,正是轻工厅从省外事厅聘请过来的两位翻译。
男翻译大约有四十出头,穿着一件红色的梦特娇T恤,带着金丝眼镜,头发略长,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中年艺术家的风范。
女翻译相貌非常清秀,一看就是刚走出校门没有多长时间的大学生,年龄最多二十三四岁,身上那套老气横秋的职业套装也掩盖不住她的青春活力。
看见米家山进来,两个翻译连忙站起来跟米家山打招呼,“米厅长!”
“呵呵,”米家山笑呵呵地冲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两位同志,进度怎么样啊?还剩多少工作量了?”
中年男翻译摇了摇头,对米家山说道:“米厅长,进展不大,专业词汇太多,有很多词汇即使我手里这本京城外国语大学编纂的1985年版的《意汉大词典》当中也没有收录……”
“是啊,太难了,完全超纲了!”女翻译也叫苦不迭地说道,“米厅长,这个翻译任务,估计就是让我们学校的意大利语专业教授过来翻译,也够呛。”
“我能够理解,确实是专业词汇太多,难度很大!”米家山笑着点了点头,对他俩说道:“所以我就特意请来一位专家过来协助二位了!”
说着他用手朝着身后的任争流一指,对两个翻译说道:“这位任争流同志,他精通意大利语,同时又对意大利的陶瓷机械设备非常熟悉,是一位很有功底的青年专家,有了他的协助,相信你们二位翻译起来一定会事半功倍!”
然后又用手分别指着男女翻译对任争流介绍道:“这位是省外事厅意大利语翻译石恩光同志,这位是省外事厅意大利语翻译郭永丽同志。”
“啊,精通意大利语,又熟悉意大利的陶瓷机械设备?”郭永丽被这份意大利项目投资意向说明书困扰了四五天没有丝毫进展,这时候听米家山如此介绍,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快步冲到任争流面前,把白嫩的小手一伸,双目熠熠生辉,对任争流说道:“任专家,您好,我是郭永丽,请多多指教!”
“郭老师,你叫小任,或者任争流就行了,指教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学习!”任争流伸出手来跟郭永丽轻轻握了一下,姿态放得非常低。
跟郭永丽的热情不同,石恩光态度却分外冷淡,一边用眼睛打量着任争流,一边在心里嗤笑: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年龄还没有郭永丽大,即使他在娘胎里开始学习意大利语,水平又能高到哪里去?还意大利专家?怕不是个骗子吧?米家山这个堂堂的大厅长,恐怕也是急昏了头,才会被这个年轻的小骗子给骗到吧?
心里想着,石恩光就不冷不淡地开口道:“任专家既然精通意大利语,不知道在省里那个部门高就啊?是省外经委,还是天州外国语大学啊?”
在石恩光看来,这个叫任争流的小青年竟然能够让米家山把他当成意大利语专家,肯定多少会一点意大利语,不然也糊弄不了米家山。
而天中省内懂意大利语这种小语种的人才,除了他们这个跟省委外事办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外事厅之外,就只有省外经委和天州外国语大学这两个单位了。
既然任争流不是他们外事厅的,那么应该是省外经委或者天州外国语大学这两个单位的。
“石老师,不好意思,”任争流冲着石恩光笑了笑,回答道:“我既不是省外经委,也不是天州外国语大学的,我在漭北市凤山县当阳乡企业办工作。”
什么?
漭北市凤山县当阳乡企业办?
郭永丽在一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长得几乎能够塞进一直大鸭梨。
她虽然没有跟石恩光一样先入为主,认为任争流是在省外经委或者天州外国语大学工作,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任争流竟然会是下面地市里的一个乡镇小干部。
意大利语虽然是一个小语种,不像英法等大语种翻译人才需求那么广泛。但是正因为是小语种,人才却愈发稀缺。任争流如果真的是意大利语专家,在省城进一个好单位还是轻而易举的,又因为什么要到凤山县那样偏僻的山区基层乡镇里面担任一个小干部呢?
石恩光也吃惊得差点没有把他鼻梁上那副南朝鲜进口的金丝眼镜给当成摔碎。
他本来认为自己心里已经尽量把任争流的胆量往大的地方估计了,却没有想到任争流的胆量竟然大到这样的地步:一个山区县的乡镇干部,竟然敢跑到省轻工厅厅长跟前来冒充意大利语专家!难道就不怕被揭穿之后,被米家山扭送到公安机关吗?
难怪啊难怪,难怪自己刚才打量了半天,没有在这个小子身上发现一件牌子货,从头到脚都是一些不上档次的地摊儿货。如果真的是在省外经委或者天州外国语大学工作,又怎么可能跑到地摊上买衣服呢?
“原来是乡镇里的土专家啊……”石恩光淡淡的一笑,恨不能把轻蔑和不屑都刻在自己脸上,“真没有想到,距离我当初上山下乡都十几年了,我还有机会再接受乡下的土专家的再教育啊!”
见石恩光对任争流冷嘲热讽,米家山虽然很不满,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虽然他是厅长,但是石恩光却不是他的直接下属,而是他花了两百元专家费从外事厅请过来帮忙的专家。除非他现在验证了,任争流能够独立地完成这份项目投资意向说明书的翻译工作,否则他还不敢轻易对石恩光发脾气,不然石恩光一发脾气撂了挑子,直接带着郭永丽离开,萨索洛陶瓷工业集团这份项目投资意向说明书,又该找谁翻译?
就在米家山想着该如何在中间转圜一下气氛,不要让任争流觉得太尴尬,以免这边任争流发了脾气也撂挑子离开,却见石恩光已经伸手从桌上他的普拉达手包里拿出一本意大利原版图书,指着扉页上的一行文字,问任争流道:“任专家,这是我托人从意大利买回来的一本书,但是扉页上这行话我一直弄不懂,您能帮我翻译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