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
提到李易的名字,公孙水荷要说是没有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曾几何时,李易可是她最恨的人。
可是现在当别人提起李易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恨意,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难道是过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吗?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她对于这个世界,多了许多更加深入的了解。
过去站在仙门的角度放眼世界,会发现世界只有一个面。
但现在她才意识到,世界是复杂的,不止是一个面,而是有无数面。
如果倒退几个月,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仙门无情的抛弃。
更不会想到,在自己最落魄,最绝望的时候,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人,竟然是她从未没有看在眼里的“蝼蚁”。
因为经历,所以才会成熟。
现在已经成熟了的她,见惯了人世间冷暖的她,再提起李易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恨意,竟然淡化了许多。
“李……李大人他做了什么?”
公孙水荷沉声问道。
过去,她可从来都不会管李易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她只知道,李易侵犯了仙门的利益,所以他该死。
但现在,仙门的利益已经跟她无关了,她试着通过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李易。
“李大人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他让我们所有人都活了下来。”
小翠提起李易,便显得很是激动。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毕竟只是乡野之中的普通农妇,嘴巴笨,想说的话一多,反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陈大山见过世面,有条有理的说道。
“李大人压制世族豪绅,为百姓谋福利。”
“他改革官制,让小吏为官,衙门不再害民,而真正地开始为百姓做事。”
“他改革军制,像是我这种年纪大了,且家里只有幼子的老兵,都让我们退役了,临行之前,还分发了一笔不菲的退伍费。”
“他降低税赋,使得百姓有了喘息之机。”
“他鼓励农桑,鼓励工业,提升了工匠的地位,使得冀州多出了许多岗位。”
“他还在各郡各县各镇,开了学校,使得百姓的儿女也能读书。”
“他……”
陈大山一说起来,就口若悬河一般,说个没完没了。
公孙水荷静静地听着。
她明显能够感受到,陈大山在提起李易的时候,眼睛里面有着光。
那是虽然未曾见过,但是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他就会为之赴死的光芒。
通过陈大山的述说,她能够感受到李易对于陈大山这种人的帮助。
只是她的感受并不深刻。
这是因为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辈子压根就没有体验过底层百姓的生活,所以她根本无法清楚的认识到,李易的这些举措,到底能够为百姓带来什么。
因为不了解,所以她并不发表意见,而是默默的决定,要在暗中,观察观察百姓的生活。
她低下头,喝了碗里的汤。
羊汤并不美味,像是这种山民家里煮的汤,当然欠缺许多调料,在过去,公孙水荷定然是不屑一顾的。
但是此刻喝下,却是倍感温暖。
有一股暖流,在她身体里涌动。
她决定留在虎头村了。
小翠非常欢迎她,将她当妹妹看待。
公孙水荷虽然性子清冷了些,但是尽最大努力表现出了自己的热情。
她跟着小翠一起下地劳动,一起做饭,一起挑水......
在这个过程之中,她没有动用任何力量,甚至还自己压制了自己的实力。
因为她很想要了解,在这个世界之中,处于最底层的人们的生活。
经过了解之后,她就发现,是真的苦。
太苦了。
看着陈大山进山捕猎,弄得伤痕累累。
看着小翠每日汗如雨下,面朝黄土背朝天。
她的心态变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然陈大山和小翠很粗鄙,但对于她可以说是救命之恩。
放在过去,以她凉薄且高傲的性子,可能还不会承认这份恩情。
但是现在,经历了仙门对她的抛弃之后,她已经知道,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善良,是何等的宝贵。
因此,在她心目中,已经认可了陈大山和小翠,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哥哥嫂子,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亲人。
这种变化,若是让熟悉她的人知道,定然会感觉到惊讶。
因为公孙水荷这样的人,居然有一天,能打心眼里接受“蝼蚁”,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尤其是她现在并不是说没有实力,相反,她的实力已经开始恢复了。
可她偏偏就是融入到村民的生活里面去了,不仅融入了,还能共情。
因此,她感到了愤怒。
“村民们生活得这么苦,这算是什么善政?你们口口声声说李易好,我却觉得,他名不副实!”
公孙水荷愤怒地说道。
她受不了了。
这些疲惫,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陈大山和小翠来说,却是沉重的负担。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不是少数,光是冀州就有千千万万。
原来这些人,过着的是这样的生活啊!
公孙水荷很生气。
她觉得这是李易的问题,你身为巡天监监正,兼任冀州牧,你治下的百姓如此痛苦,你却充耳未闻。
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但是这番话,却是把小翠吓到了。
“可不敢乱说!”
她先是吓到了,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露出了怒色。
“你怎能胡说八道呢?李大人对于百姓恩重如山,你怎么能骂他?”
小翠无法理解公孙水荷突如其来的愤怒。
反倒是她自己愤怒了。
公孙水荷闻言,皱眉说道:
“这也算恩重如山?你们过的这日子,简直,简直是猪狗不如!”
公孙水荷说话有些难听。
这跟她缺乏社会阅历有关。
这番话显然有些刺痛到了小翠。
“猪狗不如?”
她怒笑了两声,然后说道。
“你跟我来。”
她放下锄头,领着公孙水荷,来到了村子后面的山坡上。
公孙水荷一眼扫过,目光沉凝。
“这,这是什么?”
一眼望去,竟是坟墓。
一座座耸起的土包上面,插着一根根木头。
“这是在先前的旱情之中,死去的村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