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祁的声音阴冷得骇人。
我的睡意都被吓没了,我知道他定会怒的,但却没想到会这般怒。
“是——是——小的马上就下去——拆天也不——也不上来。”
春小二的声音都颤抖了,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他说完叮叮咚咚地冲了下去,很是急促慌乱,来的时候没见他那么快,逃命的时候比谁都快。
我将被子拉上来,将整个人盖住,面对怒火滔天的沧祁,我还是害怕的,尤其是心虚的时候。
“起来——”他叫我,我继续当没有听到。
“你不起来是不是?”
我继续装聋。
“好,那好得很,那一起睡。”
说完他竟然真的悉悉索索地站在床沿脱起衣服来。
我腾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但他的动作真快,衣服已经脱了一半。
“不是听不到吗?”他讽刺地说。
“沧祁,你如果敢躺下来,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恶狠狠地说,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但看到他的时候,我整个人愣住了,我从没想到他真的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般,眼圈黑得可怕,一脸倦色,已经看不到昔日光华,我不敢相信站在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人是沧祁。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心竟然微微地颤了一下。
“好困了,好久没睡了,好累。”
说完他自顾地爬了上来,在我身旁躺了下来。
看到他如此落魄憔悴,这般疲惫不堪,我没了将他拖下床的勇气,他就这样轻易地占了我的床。
“瀚御风,你给我滚远点,我不想见到你了,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喃喃地说,双眼已经闭上。
他竟然让我滚远点,还说再也不想看到我,可见是有多生气了。
“好,我滚远点。”
我立刻爬起床,准备到隔壁的房间歇一晚。
“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听话了?给我滚回来,哪都不许去。”
他大手一捞,将我拉了回来。
“瀚御风,等我睡醒,我才跟你算账!你给我等着,哪都不许去!”
不消一会他已经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我竟然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他就睡着了,这速度也太惊人了。
看来他真的很累,刚才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他会闹腾一晚,我都做好与他大干一仗的准备,谁知对手却睡着了。
看着他疲惫的脸,我心疼得很。
这个傻瓜,明知我与他不应该在一起,却还是飞蛾扑火,不管不顾,非得要将我绑在身边。
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起床打了盆水,帮他擦了一下脸,明灭的灯火下,他的脸庞依然俊美,但却显得瘦削了许多,看来这个月遭了不少罪,我能跑到哪去呢?
他这般警惕之人,竟然也没有醒,可见是有多困!
我靠床沿静静地看着他,淡淡的月色从窗边洒了进来,让他俊美的脸有了几分柔和。他身上的气息依然是那样熟悉,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心竟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用手抚摸一下他那瘦削的脸颊,但手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心里总是矛盾,明明舍不了他,明明心里惦记着他,恨不得扑入他怀中,但内心又始终畏惧!不愿意走近这一步。
我靠着床沿,一边看着他,一边想着事,心绪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但等我醒来的时候,愕然地发现我的手竟然搭在他的胸前,整个人紧紧依偎在他的怀中,如过去一样亲密。
我昨晚明明只是靠着床沿坐着,明明离他也远着,我什么时候躺下的?是我自己爬过去?还是他抱我过去?
身旁熟睡的他,一脸的无辜,莫非真是我自己爬过去?我暗骂自己一声,真是没出息,睡着都要爬到他怀里,就这么想他?
他没有丝毫睡醒的迹象,他真的是累极了。
他的手紧紧搂住我,即使熟睡的时候也是这样,此时他的脸上绽放着甜甜的笑,似乎正在发着美梦。
我挣开了他的手,我推开他手的瞬间,他喃喃地叫着:“风儿——风儿——别再离开祁,别再离开祁——”
声音焦急,连脸上的笑容都隐去,整张脸变得苦楚,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我的心有点酸。
但他喊完后,继续沉睡着,并且睡得香甜。
我走到楼下,春小二正在准备打开门做生意,看见我下来狐疑地问:“掌柜你昨晚没事吧?沧二爷呢?我昨晚似乎没有听到他下来?他昨晚不会是和掌柜你一起睡吧?”
我如当初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他被我看得发毛,低头弯腰,身体哆嗦着离开,活该他发噩梦,谁叫他那么多嘴?
酒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一大早就已经客似云来,我只不过是昨天才回来,不知道消息怎么传得那么快,那些狐朋狗友一早就来了,都嚷着说我不声不响走了那么久,今日也自罚几壶。
拆招牌的人也来了不少,看来我这一份产业还是有很多人觊觎的,我当初怎么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呢?
上官枫和上官君昊未到,他们都怂恿着我跟他们拼。
我叫他们一字排开,大家一起来拼,围观者众,酒馆显得热闹非凡。但结果没有悬念,我又赢了。
酒肆热闹非凡,我与酒客喝酒聊天,似乎跟平日一样,但我心绪却是乱的,看到他落魄憔悴的样子,心还是会疼。
如果我真的想躲他,其实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他要找到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为什么自己还要回来呢?是舍不得这间酒馆,还是舍不得他?
爱着他又怎样?惦记着他又怎样?娘说不想受伤害心要冷,心要硬,我以前没有做到,所以受伤了。
我看看外面,已经红霞满天,夕阳西下,他已经睡了一整天,难道不用吃不用喝?
我本想上去看看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就在这时,我看见小二抬着一大桶水上楼,他睡了足足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估计受不了自己一身风尘,让人送水上去了。
我靠在窗边,慢悠悠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现在暮色渐浓,街道也由喧闹变得宁静,让人的心也慢慢的沉淀,我品着手中的酒,酒芳香醇香,越喝越有味道。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是回眸一看时,小二们已经开始打扫卫生,抹桌子,准备打烊了。
春小二可能怕我,弄完自己的事情,竟然不声不响地自个回去睡了,偌大的酒馆就剩我一个,平时他嘴多,我嫌他啰嗦太吵闹,现在他不吭声,我又嫌太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
沧祁怎么一天都不下来?不会是太疲惫生病了吗?心中竟有些担心。
我将酒杯放下,冲了上楼,门因为被他推倒了,所以一直敞开着。他依然躺在床上,不同的是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也洗干净了,恢复以往的俊朗,整个人一身清爽,但依然是闭目躺在床上,似乎还没有睡够。
但脸色却好了很多,悬起的心落了下来。
“你起来——”
床上之人纹丝不动,似乎根本就不想起来,压根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你不起来也行,这床借你了,我回家睡了。”
“想走?”
他突然发难,双手用力一拽,我就整个人覆盖在他的身上。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他的铁臂紧紧将我箍住,无论我怎样挣扎他都不放手,而整过过程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我的手动弹不得,我的脚用不上力,现在只剩下那锋利的牙齿,我正想故技重施,没想到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将我重重地压在他身下,咬住我那正准备作案的唇。
“要啃啃这里,这里的味道最好。”
他身上的味道一如过去那样让人迷恋,他的唇依然如果那样温润柔软。
他吻得疯狂,吻得狂热,带着他的思念,带着他压抑的情感,吻得我全身一阵痉挛,吻得我的心就快停止跳动,吻得我想轻吟出声。
等他松开口时候,我只得在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还没喘过气来,他又吻了上来,缠缠绵绵。
我想挣扎着离开,但他却死死将我禁锢,不让我动一丝一毫,强硬得很,果真是一睡醒就找我算账。
“我错了。”
“沧祁,我错了。”
“沧祁,我不敢了。”
我乖巧认错。
“想不到你也有服软的时候。”
听到我认错,他嘴角大大扬起,浑身的冰寒冷硬即刻消散,我发现,沧祁原来是很好哄的,昨夜他可凶得要拆了这酒肆一般。
“你踢烂我的房门,我不跟你计较,也不扣你工钱,你要霸占我这张床,也罢了,我给你好了。”
“这床我没有兴趣,我只想霸占你,给不给霸占?”
他看着我,笑若春风,但那眼神却寒光闪闪,如无数刀片飞向我,似乎我若说个不字,他就砍死我。
流氓!
就在这时,听到轻微的信号弹的声音,应该是沧祁的暗卫有事寻他,他微微皱眉头,应该是要紧事。
“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他走后,我却再也睡不着,本来就已经不平静的心,更是被他搅得一团乱,昨夜卧在他怀中入睡的感觉真是很温暖,他刚刚一声等我回来,让我的心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心中很是烦躁,我是不是应该不回来?
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我还是睡不着,许是我真的要出去找点刺激的事情做做,才能让我忘记这些烦心事,这里的贪官,活该他倒霉,被我偷了一次又一次,估计都被偷到绝望了。
我换好夜行服,在黑夜中奔驰,这种感觉真畅快,可以让人的心得以暂时的放松,我驾轻就熟地潜了进去,但可惜我翻箱倒柜都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死贪官可能真的被我偷怕了,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藏了。
我偷了一小袋碎银垂头丧气地跃上了屋檐,最没有成就感的一次,忙了那么久,就这点碎银,都不够买一壶酒。
死贪官,钱都到哪了?下次我非把他的毛拔光不可。
当我回到酒馆的时候,一把懒洋洋的声音传至耳畔。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我不用抬头就已经知道是谁,我不理他,跃上屋檐准备下去。
“真没出息,忙活了一晚,就就只得了一点碎银。”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跟踪我?”
我停止脚步,怒视着他。
“我还以为你那么有本事,挣了那么大的一份产业,原来是如此起家的,风儿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摇了摇头,那表情真让人苦恼。
“你知道你为什么只拿到碎银吗?”
他笑着对我说,我本来不想理他,但又是在好奇,莫非他知道贪官的珠宝藏在哪里?
“为什么?”我不甘心地问他。
他突然扔了一大袋子东西过来,我狐疑地打开一看,那金灿灿的黄金闪了我的眼睛,我张大了嘴巴指着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就别去光顾他了,我都光顾了好几次了,你再去我估计他连这个官都不敢做了,不过我还是比你出息,找到了一些黄金,你刚才翻箱倒柜什么都找不到的样子真可笑,朝那些衣服泄愤有有什么用?”
他嘴角大大地扯起。
“不许笑——”我恼羞成怒地低声喝他,但他却笑得更欢。
我被他笑得发火,我转身就走。
“别走——”他突然拉住我。
“你想干什么?”我冷冷地问他。
“你拿了我的黄金。”他笑嘻嘻地说。
“你——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你的?这黄金有凿着你的名字?”黄金现在在我手里,我不给他,难道他敢过来抢?
“你真的是很无赖。”他无奈地说。
“大家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白了他一眼,准备离开,谁知被他大手一拽,就重新跌进他的怀中。
“拿了我的黄金就想走?这天底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跟你算账呢!”
“这些赃物我才不要呢?我明天就去官府检举你。”我气呼呼地说。
“你去呀,到时看看谁偷的东西多?看谁先拉去坐牢?”
“你——放手——”我气极,他总可以将我气得暴跳如雷。
“风儿,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伙怕我一松手,你突然又跑了,我怕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我害怕第二天满心高兴来到酒馆的时候,你已经又不在了。”
他将我搂得更紧,我挣不开,最后只好作罢,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他怀中,我不舍得挣开他的手。
“刚刚上官枫和上官君昊找你?可有急事?”
“嗯,有点棘手,但已经解决了。”
“他们不像普通的暗卫!”我随意说道。
“嗯,他们是凤凰卫。”沧祁淡淡地说。
“凤凰卫?”
我震惊了,回眸看着他,月色他的神色淡淡。
凤凰卫,是沧国最厉害的皇室暗卫,里面的暗卫都从沧国各大世家子弟中选拔而出,他们从六岁开始开始日夜训练,听闻训练强度极大,凤凰卫无弱者,他们每人都有一项专长,无人能出其右。
凤凰卫只听从凤凰令,极其忠心,主子在,他们命在,主子死,他们以身相殉。
凤凰卫,是皇室暗卫。凤凰令,一向只传沧国下一代君王,沧祁并不是皇室中人,他为什么沧祁有凤凰令?
“风儿,为什么我死也不肯放手,你却轻言放弃?是我爱你,比你爱我,深了很多吗?虽然我是刺了你一刀,但是这几年,你在我心中刺下的何止一两刀?”
“当年,我的确不知出手那么重,天涵也是爱你的,只是爱成了恨,成了毁灭。当年看到你砍了他一条手臂,我感觉那刀,砍在我自己的身上一般,痛!”
“我从他身边将你夺走,还三番四次惹怒他,如果换了其他人早就已经死了几百回了,但那人却是我,他始终不舍得,他有苦说不出,他有气没地方撒,是我对不起他。”
“不许你提他,如果你如今还恼我砍他就一条手臂,你大可以再补我一刀!”当年他为救沧天涵,给我刺了致命的一剑,他对沧天涵那份忠心,还真可昭日月。
“他当年不也软禁了你大半年吗?为何你还这般维护他?”
“我是自愿被他软禁的,因为我愧疚,因为我抢了他的女人,我抢了自己皇兄的女人,我羞愧。”
皇兄?我猛地抬头看着他。
“世人都说沧大将军原姓齐,单名祁,叫齐祁,因屡建奇功,被赐国姓,从此叫沧祁,成为沧国的护国将军,但其实我真的是姓沧。
“我是沧国五皇子,我与沧天瀚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