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在本朝,大婚的礼节是很繁琐的。但季乘云和承欢这婚事有些许不同,因为季霈不允许大操大办,因而宾客宴请得很少,敲锣打鼓的也省了不少。
少去这些,便多少显出些冷清来。
承欢并没有心思去注意冷清不冷清,她一大早起来,便被拉着摆弄,一晃竟已经至晌午。她被簇拥着换上了喜服,发丝是一丝不苟的精致,头上戴的首饰大抵有一两斤重。再将大红盖头披上,便算大功告成。
但还没到盖盖头的时辰。
佛心便替她又补了些口脂,她今日妆容浓了许多,口脂与腮红皆是浓墨重彩,压在这张脸上,竟也不显违和,反倒是另一种风情。平日四小姐向来淡妆示人,便已经很勾人,今日更添了几分成熟,显得风情万种。
淡淡一个抬眼,身边一个伺候的小丫鬟便是一愣。她不禁想,她们都说四小姐配不上少爷,可她看,这倾城一张脸,怎么会配不上?分明是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她楞楞站着,被王氏呵斥:“你发什么呆呢?别误了时辰才好。”
小丫鬟连忙应是,从一旁退下,去搭手忙活别的事情。丽嘉过来看热闹,穿过人群,在承欢身边站定,拉着她手惊叹一声,“四姐姐今天好漂亮呀。”
承欢羞赧笑了笑,摸了摸丽嘉的脸颊,“日后丽嘉定比四姐姐更漂亮。”
丽嘉咯咯地笑起来,她也已经十三岁,明白女子出嫁与婚事的许多道理。她们各自忙碌着,丽嘉望一眼她们,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蜜枣坚果来,塞进承欢手里。
小声道:“是大哥让我给你带的,四姐姐趁机吃一些,垫垫肚子。大哥说,你身子弱,这一日都不能进食,一定会很难受的。”
承欢攥着那纸包,一时无话。
丽嘉完成了任务,也看够了热闹,便笑嘻嘻地退场。承欢独自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眼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无声轻叹。她看了下四下,确认没人注意她,这才动作很小地打开纸包,塞了颗蜜枣进嘴里。
蜜枣无核,甜进人心脾,她稍稍回复了些精气神。
佛心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忙完,回头来寻承欢。“小姐,你还好么?还撑得住么?”
她们都当她和纸糊的似的,湘湘青禾也是。她虽然身子骨弱,却也不至于风一吹就倒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
佛心松了口气,小声与她耳语:“小姐再撑一撑,到了那边,太太顾不得你们,少爷又怜惜你,您就可以偷闲了。”
承欢抿嘴笑了笑,算是回答。
今日天气不错,大好的日头照着,一看就是好兆头。又折腾了好久,才终于让承欢盖着盖头出门去,虽然隔得近,可花轿还是没少。
她被喜婆扶着,矮身坐进花轿里,盖头落下来的间隙,瞥见季乘云的脸。他面上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喜悦,承欢微愣,已经进了花轿里。轿帘落下来,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只能听见耳边的声音,有喜婆的,有花轿动起来时候的,有旁人看热闹的。热闹嘈杂,她一时竟觉失真,像一下子神游太虚,灵魂飘忽似的。
再回到现世,是季乘云伸手接她下花轿。季乘云的手,她一下便认出。
他小声提醒她:“小心。”
跨过火盆,便到了拜堂的时候。王氏和季霈在上首坐着,看着他们拜堂成亲。承欢扯着那红绸带,与他夫妻对拜,盖头在那时候又往前倾落,她得以瞧见季乘云的喜服。
他扯了扯那红绸带,承欢只当没感受到,听见人喊:“送入洞房”。
季乘云与她一道进的洞房,他干脆把红绸带扯过去,托着她胳膊肘,和她一起跨过门槛。后面的人还想跟进来,被他关在门外。
“你们不必伺候了。”承欢只来得及听见他说这么一句,便听见门合上的声音。
而后她的红盖头被掀起,季乘云笑意吟吟瞧着她,她有些羞怯低下头去。
季乘云捧住她下巴,不由分说吻上来,她被压在门上,被迫承受他的掠夺与扫荡。如风卷残云一般,又如暴雨打芭蕉叶,他灵巧地穿梭,勾住她的娇尖儿,听她嘤咛一声。
他依依不舍地退出,靠着她脸颊,喟叹了声,“蜜枣好甜。”
承欢心跳加速,雾蒙蒙地睁眼望他,似是恐惧。季乘云抬手,以宽大的手掌捂住她双眼,最后在她丹唇上轻啄了一下。
而后将她盖头放下来,“桌子旁边有个食盒,吃些东西,我待会儿回来。”他声音低沉,像诱哄。
他们距离离得太近了,近到承欢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季乘云松开他的肩,打开门走了。
承欢在原地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她嘴唇麻麻的,伸手碰了碰,不由轻颤一下。
后来果真没人来伺候,她便把盖头掀起来,去找季乘云说的食盒。果真有一个黑金漆花的食盒藏在桌布底下,她取出食盒,打开,里头有一个饼,和一个鸡腿,都还是温热的。
她的确是饿了,鸡腿上多少沾油,便把那个饼吃了。季乘云的等会儿,等了还是有些久。承欢自己在床边坐着等,脑子里有许多念头飘过去。
前两日有嬷嬷来教她,给她看了些书,她粗略看了看,无非是那档子事。她已经和季乘云做过。可是因为那时候意识不清醒,她说不上什么大的感觉,总之是凭本能驱使。
她这几日夜里做梦不时梦见那两日的场景,也会梦见曲蟠,醒过来总是一身汗淋漓。
她紧张起来,不由手心便出起汗来,腿也有些软。他今天会对她做那种事吗?可是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大夫说,三个半月前都不安稳,她堪堪过这个日子……
总之是一番胡思乱想,连时辰几何都没注意。
季乘云在前院脱不开身,被灌了好几壶酒,才得以匆匆地赶回来。这一会儿,可太久了,度日如年。
季乘云步子快,很快回到他们的喜房。他停在门口,昏昏的夜色和灯笼照出他的身影,他少有的紧张。深吸一口气,季乘云推开那扇门,他的身影被月色拉长,映在门口,影子尽头,便见承欢端坐在床边。
是他的新娘。
是他的承欢。
这场景他梦里想过无数次,真到这一刻,竟惊觉眼眶有些湿润。季乘云踏着月色迈进门,反手将门合上。
门吱呀一声,承欢心突突跳起来。
他回来了。
她紧张地摩擦着自己拇指和食指,视线更是在下面飘来飘去。
季乘云原本是有些醉意,这一刻,却变成了醉得上头。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在她跟前停住,抿了抿唇,这才叫她:“娘子。”
尾音和着笑,笑声震荡耳朵。
季乘云回身拿起喜称,将她盖头挑起来,这一回是正儿八经的。
承欢怯怯抬眸,又迅速地低下头。
季乘云在她身侧坐下,心疼地看她头上那些物事,他抬手替她一件件地解。簪子钗子一大堆,取下来花了不少功夫。
他全搁在手边的柜子上,拿过桃木梳,替她梳头。承欢不大敢动,身子僵硬了半边,任由他托着她那头及腰长发。
季乘云低头吻她的发丝,“承欢,我醉得厉害。”他说。
承欢眼珠子转着,没应他的声。他可不像醉得厉害,多半又是借此发疯。
季乘云从她发丝吻过来,到她鬓角,她耳垂上坠的是东珠,他一时犯了难,虽然清楚这于女子而言并无痛感,可是他却有些无处下手,怕她疼。
最后只得很大阵仗地托着她后脑勺,取下那东珠耳坠,搁在一边。
承欢坐着,像个雕像一般由他摆弄。从季乘云的眼神里,她或许是神祇的雕塑,因为他的目光太过虔诚。虔诚中又透着些灼.热与渴求。
他忽然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现在是我的了。”
承欢咽了声口水,视线又乱瞟。季乘云语气带笑,又变成了那个笑意吟吟的疯子。
他起身去拿合卺酒,绕过她的臂弯与她共饮。
像宣誓一般说:“承欢,我这人或许心黑,但待你是真。我此生绝不会负你,也不允许你负我,倘若有一天你负我,我会把那个人杀了,再把你抓回来。”
承欢被他说得心惊,负与不负,分明是山盟海誓,可是他们之间哪里算得上有情?
季乘云又笑,托起她手,送到嘴边亲了一下,“记住了吗?”
承欢不点头,季乘云却很在意,又说:“你很快就会爱上我,所以,记住这些话。我绝不是同你随便说说。我要你一辈子。一辈子,便是要死同穴。”
他语气有些阴狠,承欢被吓得一抖,轻点了点头。
季乘云这才放过她,抓着她的手去解自己的衣襟,“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吗?学会了吗?”
承欢眼眶一潮,点头又摇头,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没学会,也不想学。
季乘云看着她浅笑:“我告诉过你,别哭,哭了我更收不住。”
承欢一吸气,鼻酸起来,“可是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好歹也是他的孩子。
季乘云拥着她躺下,花烛似乎有所感悟,轻晃了晃悠,他们的影子也跟着轻晃。“我知道,所以你最好别撩拨我。”
她几时撩拨过他?她分明都是被迫的那一个,颠倒是非黑白。
可是她说不出口,季乘云的吻轻印在她额上,往下流连过她的眼皮。她闭上眼,睫毛不住地发抖。
到鼻尖,都很轻,轻得像羽毛挠痒,一路痒进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试图日一个月的六,能不能成功就不好说。
其实真的是甜文的,可能掺杂一丢丢丢丢虐。小虐怡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