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季乘云不动声色将东西藏进袖中,垂眸行礼:“臣明白了。”
这时候勤政殿里有了动静,汝南王身着那身破旧衣物出来,狠狠看了一眼季乘云,但也没说什么,仍旧和颜悦色地与他打官腔:“多谢季大人这些日子的照顾。”
季乘云拱手:“不敢言谢,此乃微臣该尽之职责。”
曲蟠跟在他身后,不如他爹那般沉得住气,以食指指着季乘云,“你给老子等着。”
汝南王回头喝止:“曲蟠,不得无礼。”
怀英观望着,对刘琰躬身道:“既然里头忙完了,那殿下请吧。”
刘琰轻颔首,往勤政殿去。进了门,先躬身恭敬地参见皇帝。皇帝揉捏着眉心,看不出情绪如何。
刘琰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淡淡睁眼:“你怎么来了?”
刘琰低眉顺眼说明来意,“儿臣已经知错了,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不大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么大的人还如此混账很不满意,“十一,你今年也不小了,怎么成日里就过得如此浑浑噩噩?”
刘琰不敢抬头:“父皇教训的是,儿子太愚钝了。”
皇帝从龙椅里起身,踱步到刘琰身边,背过手,目光来来回回将他打量了好些遍,又轻叹了声。刘琰将头低得更低,听得他说:“嗯,你也老大不小了,婚事也没个着落。朕记得,你母亲早死,也没人关照你,朕又国事繁忙,平日里不大顾得上你。倒也有朕的不是。”
刘琰更惶恐:“儿臣不敢。”
皇帝摸了摸发白的胡子,似乎已经有所考量:“近些日子倒是有些东西给你历练历练。你自己说说,你想做些什么?”
到这儿,可以断定皇帝是高兴的了。他只有高兴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些不起眼的儿子们。
刘琰答道:“儿臣不成器,在文玩方面还有些造诣,不如便让儿臣去跟着傅先生做事吧。”
这傅先生便是傅远,是个闲散文臣,近来在负责收集些文玩之物。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好差事,无非是去帮忙搜罗这些,而后修复与考证。但到底是钦点的,说出去还是有点面子。
刘琰谢了恩,从勤政殿离开。出来的时候怀英送他,“殿下没被皇上责罚吧?”
他摇头,摸了摸鼻子:“还得了个差事。”
怀英笑说:“那真是恭喜殿下了。”
刘琰从勤政殿出来,又往良妃娘娘那里去,和青禾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结果。青禾听得这结果,拍着心口大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刘琰也叹,“是啊,还好没事。”
青禾又道:“把你派过去也好,你也该干些正事了。”
刘琰只笑不语,一切大抵如他所料。
去了傅远那里,好好干些日子,待明年,或许是年中时候,或许是年初时候,便能借此机会去一趟南境。大夏兵权四分,如今皇帝收回汝南王的兵权,便得了其二,另一在文将军之手,剩下那一分,却在南境的宁王处。
宁王一脉,乃异性王,是跟随太祖皇帝当年开国建朝的大功臣。因为功勋赫赫,才得以破例封异性王。又因与太祖皇帝关系极好,被委以重任,赐予四分之一兵权。意在监督与制衡其他三人,也能约束皇帝做个好君主。
一旦得宁王相助,那他的大业便算是稳了。
刘琰背过手,看一眼不远处的柳树,但愿是一切顺利,不要拖到青禾成婚之日,否则……他微曲手指。
“我回去了,你可以放心了。”刘琰回头冲青禾道。
青禾朝他笑着撒娇,“多谢十一哥,十一哥对我真好。对了,十一哥,那匹马你可得好好替我养着,过些日子我再出来。”
“好,我知道了。你的要求,我几时没满足过你,几乎有求必应了吧。”
“嘿嘿。”
季乘云从宫里回到官署,正是晌午时分。入秋之后,天气越发凉爽起来,虽有日头高照,但一点也不热得过分。外头街上的树叶子逐渐变黄,街上落叶渐渐多起来。季乘云跨进官署大门,与他们道:“这些日子辛苦了。”
他们异口同声:“不辛苦不辛苦,季大人更辛苦。”
季乘云轻浅一笑,道:“那便请大家去宝玉楼吃一顿好的。”
“多谢季大人。”他们欢呼。
于是中午饭便去了宝玉楼,季乘云让他们随意点,他负责结账。趁着等上菜的间隙,他起身,说去外头买些东西。
“书斋新来了好些笔和纸,还有江南来的墨,我先去买些。”大抵是受父亲影响,他对这些颇为讲究。
写好的字,须得用好的纸笔,才相得益彰。
书斋在宝玉楼不远处,季乘云下了楼,步行而去。
承欢今日原是不想出门的,她身子愈发重,人也愈发懒,成日里只想赖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后来赵湘湘又来找她,劝说出去走走才有益于腹中孩子。承欢觉得也有些道理,便和她一道出了门。
平南侯的命令近些日子有所松动,赵湘湘这些日子才得以出门多了些。但也得报备好自己去处,她无非是报自己常去的胭脂铺子、布庄、首饰铺子之类,以及就是承欢这里。
忽而虽说是拉着承欢出来,但也有以她做借口之意。
赵湘湘拉着她打商量:“待会儿咱们就去那家书斋,你呢,就在书斋里随意坐坐,看看书看看画,只需要一个时辰即可。一个时辰之后,我从后门回来,与你汇合,咱们再一起出来。”
“啊?”承欢一听一个时辰,头已经大了,她对看书没太大的兴趣,虽也能看。“一个时辰太久了吧,你说得还这样轻巧?”
赵湘湘求她:“哎呀,那不行你就给季乘云挑几本孤本什么的,求你啦。”
她这样殷勤出门,必有猫腻。承欢与她相识多年,对这还是有些了解。
“一个时辰,你要去做什么?”承欢问。
赵湘湘有些扭捏:“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呀?”
赵湘湘要见的那人,是前些日子新买的画的画作之人。她极喜欢那画,烟雨江南,朦胧诗意,令人心驰神往。她对那画的主人也很有好感,于是费了些功夫才找到,约了他相见。当然了,在相见之前,他们已经通过好几封书信。赵湘湘对他有些仰慕。
承欢听得不靠谱,迟疑道:“湘湘,你可得擦亮眼睛。”
赵湘湘胡乱点头:“我知道了。”
马车已经到了书斋门口,赵湘湘与她一道进了书斋,在一楼逛了逛,便往二楼去。二楼设有座位与茶水,可以供看书。
赵湘湘松开手,又叮嘱一番,便下了楼。承欢看着她背影,叹了声,“真是的……这才多久,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她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随意抽了本书,看得乏味,便去寻别的。手在书架之间来回找寻,太过入神,转身的时候与另一人撞上。
承欢连忙道歉:“抱歉,我并非有意。”
那人道:“无妨。”
承欢微皱眉,抬起头来,瞧见是那位小楚王殿下。她有些尴尬,毕竟上回的见面并不算友好,甚至可以说是狼狈。
刘商轻颔首,问道:“夫人一个人出门?”他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微皱眉,似乎不大认同。
承欢摇头,佛心和湘湘的丫鬟都在楼下门口,因为她要支开丫鬟,便让她们一起留在门口。
“哦,这样。”刘商一时语塞,顿了顿,“那也是挺巧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夫人。”
承欢微笑道:“确实,王爷雅兴。”
刘商道:“附庸风雅罢了,比不上季大人真风雅。”这话说起来,还真有些酸涩。季乘云的名声在外,他远在楚地都听过。
他自认为比不上季乘云。
“既然如此,便不叨扰夫人了。夫人继续看书吧。”刘商转身,往另一边去。
承欢坐回位置上,只觉有些无趣,可已经答应了湘湘,也没办法,只好又从手边找了本书看。这书却是时下流行的奇谈怪说,还挺有意思。
不知不觉,时间也过去小半个时辰,只差一刻,便到了约定的时候。
她忽然有些内急,自打怀孕之后,她内急的频率便高了不少,方才不知不觉又喝了不少茶水,这一下真是……承欢放下手中的书,扶着楼梯下去,问书斋的老板可有茅厕。书斋老板摇头,说这里没有,只怕要走一段路。
承欢便叫上佛心去了,的确是有些远,回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竟遇上曲蟠。
曲蟠刚从宫里出来,便迫不及待出来喝酒。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季承欢。
他真是恨极了季家,可看着季承欢这眼波流转的样子,又觉得还是心痒痒。曲蟠将承欢的去路拦住,嗤笑道:“往哪儿去啊?这日子过得是挺不错的啊?”
承欢一见到他的脸,还是有些后怕,不由得发抖。她往后退了几步,看了看四下,光天化日,也不是冷清地段,他应当也不敢做什么。
但还是害怕,不停地往旁边退,不知不觉退到了街上。
这边不算闹市,因而常有骑马之人经过。承欢注意力全在害怕上,哪里注意到这些,佛心倒是听见了,拉了把承欢。那马是从承欢后面过来的,也是被她吓了一跳,忙拉缰绳。
饶是如此,马蹄几乎是从她眼前扬过去的。她吓得往后一倾,季乘云从宝玉楼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这一幕。
一刹那,当真是心惊肉跳。
可他到底隔得远,即便飞身而往,还是慢了些,“承欢”
作者有话要说:该死的都会死的,但还能再工具一下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