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青禾点头:“知道啦,你好啰嗦哦。”
她看着十一哥的背影,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可若要问起哪里怪,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青禾脑子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今天他见到承欢和陆乘云亲密无间,大受刺激?
她看着越来越远的刘琰的背影,又是唉声叹气,又是觉得可怜。太可怜了,爱意得完全藏住。
大抵是老天相助,今春,东南方向的州城又出现洪灾。接二连三出现天灾,人心惶惶,皇帝为稳定民心,遂下罪己诏,向上天请罪,以祈求百姓安定。
这是祈求天的庇佑,但人该做的事情还是一点不能少。又是差不多的环节,赈灾,安抚民心。刘琰已经去过一回,断然不可能再让他去。
其他皇子又虎视眈眈,加之皇帝因天灾一事后病倒,身体大不如前。皇帝好转后,便迷信起巫医来。巫医除去治病救人,还会占卜断天机。
那巫医做了场法事,告诉皇帝,这一次赈灾一定要请陆昭侯去。
皇帝便如此下了旨意,又说这是为了天下苍生,容不得陆乘云拒绝。陆乘云也不会拒绝,根据刘琰的消息,那巫医是太子的人,明摆着是要借此机会动手脚。等的就是他有所动作这一刻。
陆乘云大大方方接了圣旨,收拾东西出发。皇帝还特许给他便宜行事之权,可以全权处理途中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
且无论任何人劝,皇帝都坚持要如此做。在这事之后,皇帝更是借口祈福,躲进殿中,沉迷与那巫医讨论强身健体、甚至于长生不老之事。
一时间更是怨声四起。
陆乘云启程那日,承欢本想送他出城,被他拦住,“你肯定要哭,就不要看着我离开。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此去路途遥远,事情不知何时才能解决。兴许……要到秋天。”
他轻笑了声,指腹捏了捏她的脸:“这样长的时间,一定要记得想我。也要记得,多和小汤圆说说她爹,否则孩子越发长大,待我回来若是不认得我,我定然会难过的。”
承欢委委屈屈地耷拉着脸,对于他所说的这些通通都应下。这一走就是这么长的时间,她真是不习惯。
承欢不知道其中凶险,他说没什么大事,她便真信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分别太久,很是难过。
承欢抱着小汤圆,小汤圆还太小了,一点不清楚要面临什么样的分别,看着她爹,仍旧呵呵地笑。陆乘云捏了捏小汤圆的小肉手,又嘱咐承欢:“我一定会时常给你写信,你记得回我的信。一定要快一些,否则我也要难过。”
他看着承欢的眼睛,眼神含笑,和她挥手告别,“好了,我去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陆乘云和刘琰大概能猜到,这一路上太子的人肯定会动手脚。要往东南方去,势必要经过一片险峻的山脉。那里一定是太子下手的最佳时机。
他心里有些底,出发之前,已经提前给慕期写了信,请他往那边赶。
队伍行进到那处山脉之时,距离出发之日已经过去快二十日。队伍稍作休整,明日才启程翻山越岭。
陆乘云在马车中休息,给承欢写信。他提前预备了好几封信,他了解承欢,大概也知道她会回些什么,因此每一封信的内容皆是与上一封环环相扣。
陆乘云将信收进信封里,特意叮嘱阿松,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便按着原来的日子,寄回府里。
阿松拿着东西,有些担忧:“侯爷……您这话……”
陆乘云背过手,看着天上那轮又大又亮的月亮,说:“放心吧。”
他不会真让自己死的,只不过左右难逃皮肉伤。若是伤得重,定要昏迷好些日子,若是不这样,她就会担心。
虽然陆乘云嘴上说,喜欢看承欢为自己担忧,可真到这种大事关头,他还是舍不得的。一想到她坐立难安,兴许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的样子,他便觉得心里难过。
爱一个人,就是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一方面希望她为你难过,一方面又希望能瞒住她,不让她难过。
阿松点头,似懂非懂地哦了声,“那侯爷可一定要保重自己。”
“嗯,我晓得。”陆乘云答复。天上的月亮这样圆,承欢也和他看着同一轮明月。
他又无声笑起来。
第二日,队伍进山。队伍还押送着赈灾用的官银,因此太子的人也是有备而来,打扮成山匪模样,旁人看来不过是为了打劫银钱。
虽然早有预料,可真到这一刻,还是有些兴奋和激动。如此之近了。
先前刘琰劝他,可以使用障眼法,不必要自己亲身去。陆乘云却摇头拒绝,太子也不是蠢货,他定然要先确认过他人在这里,才会行动。何况,他想亲手终结这一切的一切。
那群人穿着山匪的衣服,拿着刀,身手却训练有素,一点不像草寇。陆乘云观察着他们行事,心中冷笑,果真是如此。
刘琰没有家世支持,仅有的威胁便是一个陆乘云,和另一个赵家。赵家因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不方便第一个下手,自然要拿陆乘云开刀。
何况陆乘云此一去是为赈灾,若是路上出了事,便又可以以巫医的名义,扰乱皇帝心智,使他更加坚信所谓鬼神之说,便可以更加好控制皇帝。
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只是他低估了刘琰的狠辣程度。
陆乘云领着人且战且退,最后被围追堵截到一处悬崖边缘。他冷静与人对峙,心里盘算着一切,若是落到他们手里,那是必死无疑。但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不至于全无生机。
陆乘云坠崖一事传回黎州,已经又是二十日之后。皇帝震怒,下旨给附近州城,命他们将剿匪一事贯彻执行。
这时候巫医忽然向皇帝提议,不如找个女子进宫来冲喜。此女子生辰八字,正与青禾对得上。
太子那边自然也有消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此举算是顺水推舟,讨皇帝欢心,而另一边,也正知道青禾公主与刘琰交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旨意自然没传得下去,因为刘琰把皇帝杀了。
那日皇帝召见刘琰,刘琰恰好瞥见他那一封还没盖印的圣旨,便问起这事儿。皇帝被他戳穿,也不再伪装,直说:“青禾与元后很像,朕很喜欢她。她又是良妃进宫前便有的孩子,朕觉得,朕纳她为妃也不违背纲常伦理。只是这文武百官,定然要说朕闲话。可朕是天子,朕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自己拿主意么?”
刘琰自然顺着这话说下去,笑着夸道:“父皇是万人之上,这种小事自然可以拿主意。他们说不过是因为他们迂腐。只是这事儿……父皇可曾和青禾交过心。以儿臣对青禾的了解,若是贸贸然如此,怕是会吓到他,不如先与她透个口风?”
皇帝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便亲自去了一趟良妃宫中,指名要见青禾。
青禾看见皇帝和十一哥一起过来,心中诧异,但仍旧见了。于是在那偏殿之中,青禾经历了这一生最惶恐的两件事。
其一是,青禾听见她一直尊敬的父皇同她说,想要纳她做贵妃。
那一瞬间,青禾只觉得从胃里泛出一种恶心。难怪这些日子皇帝对她如此关照,原来竟是抱着这样的龌龊心思。可是她的母妃还是他的宠妃,他却能坦然地说出这种话,并且十分期盼地等着她的回复。
青禾一句话也回不了,她只觉得胃里的酸水不停地往上涌,背脊也一阵阵地发凉。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一丝这种情绪,她还得笑。
“父皇一定在开玩笑吧?”她反问。
皇帝却正襟危坐,叫她不要叫自己父皇。
青禾真的快要呕吐出来了,那一刻,发生了第二件事。她的十一哥敲门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看了她一眼。然后,他把皇帝的脖子割断了。
一刀毙命。
甚至于皇帝的眼睛还睁着,连一句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十一哥慢条斯理地擦去手上和刀上的血迹,走近她。那一段仿佛都被拉长慢放,好像一个梦。
从那一刻开始,青禾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琰在她跟前俯身,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他闭着眼,似乎是在说服她,也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他该死,不要怕。”
青禾张了张嘴,完全叫不出话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在发抖,浑身颤抖个不停。
这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青禾拉着刘琰的衣袖,牙关打颤地问他:“然后怎么办?你会被……发现的。”
“没事。”刘琰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像在安抚她的情绪,“不会的。我有办法。你待在这里,别出去。等……过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声音低沉,像诱哄一般,驱使她相信。青禾闭着眼睛,攥紧了他的衣袖,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十一哥,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刘琰摇头:“不,我陪着你,好吗?只是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只需要一小会儿。你想跟着我一起吗?”他这时候仿佛全然变了个人,再也不是那个嬉笑怒骂的十一哥了。
其实从他动手的那一刻,青禾就发现他的眼神变了。他的眼神里褪去了吊儿郎当的无所谓,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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