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刘琰将她的手再次捧到嘴边,这一次没有直接落下一个亲吻,而是虔诚地嗅了嗅,像嗅闻冬日的梅花一般。倘若是梅花,那应当是很高雅而清幽的事情,令人赏心悦目。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震惊,不解,害怕。
因为他从前是那样的好,原来那些好,都是掺杂了诸多的旁的东西。是因为想要她。
青禾其实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
不久之前,她还误以为,他爱的那个人是承欢。原来是她自己。
所谓不能说之人,只不过是因为是她。
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这个巨大的秘密就这么被滔天大水冲到她面前,甚至没给她一点缓冲的机会。青禾想,哪怕他一点一点慢慢来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这么直愣愣地发生在跟前。他从一个哥哥,变成了一个好美色的小人一般。
“你会拿我母妃威胁我吗?”青禾问他。
刘琰轻蹭着她的手背,点头:“会。”
她苦笑出声,笑出一腔泪,所以有得选吗?“为什么不能……细水长流地说呢?”
“因为我等不下去了。你要嫁给他了,我找不到任何的理由能让你退婚。何况我也不想再等了,我受够了,做一个旁观者,看着你。我想加入你的世界,与你一起。”刘琰复又看向她的眼睛。
“我想要你。”他轻抚上她的面庞,擦去她的眼泪。
“你可以做任何事,只有一件,不能离开我。”
可是她最想要的,是自由。她向往的是外面的世界。
他这一句话出来,便断绝了她所有念想。
青禾哭得更凶,抬手去解自己衣裳,“倘若我愿意与你……你会放我走吗?”
她本就只剩一件中衣,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件肚兜。刘琰看着她的动作,却是替她把衣服穿回去。
他系上她的扣子,吻她的肩膀,说:“如此春宵,还是留待洞房花烛吧。”
所以答案是不会。
刘琰去得也匆匆,房间里归于沉寂,青禾看着落在地砖上的月光,闭上眼。
赐婚的圣旨来得很快,良妃震惊之余,不忘来问青禾情况。青禾面上没什么表情,只说:“母妃,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良妃自然不愿意青禾嫁入皇家,后宫是什么样,她最清楚,勾心斗角,争夺皇帝的宠爱。即便今日说爱,明日又未可知。一辈子几乎是葬送在这宫墙之中。
若是有母家,尚可以安慰自己,是为母家荣誉而斗。可她们娘俩,哪里需要为母家荣誉而斗。
可是事已至此,新帝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娶她做皇后。似乎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便只好自我安慰,“柳柳,兴许……兴许他心里有你。”
在这宫里待了半辈子的人,却说,一个男人心里有你。这话好似说人死能复生一般。
青禾仍旧眼神没什么焦点,长长叹了声,是,也没什么。她擦去眼泪,嫁一个皇帝是没什么,嫁一个不爱的男人也没什么,可是强迫她嫁的那人是十一哥,就很有什么。
青禾攥着那道圣旨,轻声啜泣,抱着良妃,更是泣不成声。
良妃轻拍着她的肩,“是母妃不好,母妃拖累了你。”
“不是。”青禾疯狂摇头,“母妃,你若是不在了,我定活不下去。”她已经失去一个十一哥,不能再失去一个母妃。
人活一世,仅有那么一点东西值得守护了。
册封皇后,礼节繁重,又因是新帝的皇后,更是要大办。这些日子,刘琰每日都来找青禾,与她闲谈几句,给她带一些吃的喝的玩的。
明明和从前是一样的,可是青禾她总是苦着一张脸。
青禾扯出一个笑容:“我应该笑吗?可是我笑不出来,多谢皇上赏赐。”
刘琰脸色变了变,敛去脸上笑意:“为什么要这样生分?柳柳。”
青禾看他一眼,“生分?臣与皇上从未熟识,何来生分一说。”她和皇帝不熟,只和十一哥熟。可他不是她的十一哥,十一哥从不会这样逼迫她,更不会拿她母妃做要挟。
他明知道,她此生最看重的,便是母妃。
刘琰从中挑出一个拨浪鼓,拨浪鼓摇起来叮咚响,“柳柳,你还记得那一次,我带你出去玩,放话说,随你买什么。可你却只喜欢哪个拨浪鼓。”
青禾没什么表情,“不记得了。”
他既然记得这么多,那合该也记得,她曾经说,最想变成一只鸟,飞越这宫墙,去看人间四季。
可是他如今,却亲手在毁灭她的希望。
刘琰顿了顿,问她:“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为什么?”
从那之后,她有哪天高兴过呢?
刘琰忽然叹了声,握住她的手,“柳柳,你不要这样,你分明知道,我对你很好。我待你那么多的好,都抵不过这么一桩不好吗?”
可那么多的好,其实都是为了铺垫这一桩不好。如此一想,便觉得恶心作呕了。
他如此处心积虑地让她欠他良多,只是为了在这一刻,成为衡量的筹码。
青禾移开视线,实在无法做到客观地看待这一切。她现在是不理智的。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倘若这一切是梦就好了。就像庄生所说,蝴蝶是我,我亦是蝴蝶。
甚至于,她想,刘琰这样做,和先帝又有什么区别么?一样的恶心,令人发指。
她掐着自己手心,强迫自己起身,“皇上想必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吧。”